老贼在盯着罗才,他知晓,作为北疆政事架构最顶层的几个人之一,罗才必须要彻底归心。先观察,再潜移默化,最后透露身份,这三板斧大伙儿都熟悉了。现在就是观察,一点点的潜移默化。罗才目光复杂的看着阿梁,显然,他发现了北疆的一个问题。将士们对杨玄太过拥戴。这种拥戴历来为帝王所忌,结合当下的局势,这种拥戴会不断加强。当这些将士觉得杨玄做皇帝也不错时,北疆就会成为造反的温床。可笑的是长安还在做着把杨玄弄出北疆的美梦,若是他们看到北疆将士对阿梁的恭谨,定然会打消这个念头。杨玄就算是出了什么事儿,刘擎等人也会拥戴阿梁上位,而这些将士就是最好的威慑,能确保北疆持续稳定。父子二人能掌控北疆少说五十年年。按照罗才对当下大唐的了解,五十年后,大唐应当衰弱到了一个危险的地步。而北疆若是不出意外,必然会持续强盛。一个强盛的北疆,一个军民拥戴的领袖,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算是杨玄不造反,可阿梁呢?他可没有发誓此生不负大唐!杨玄应当也不可能令他发誓!那是自缚双手!这个孩子懂事后,因为北疆和长安的紧张关系,就会对长安生出怨恨来。天长日久,这个孩子必然会生出反意。杨玄说此生不负大唐,可阿梁却没有这个限制。他甚至可以提早致仕,把北疆交给阿梁。随后阿梁谋反。天神在上!好一个杨子泰啊!罗才看着杨玄,眸色复杂。这一切都落在了老贼的眼中,晚些,他寻到了杨玄。“估摸着是忌惮将士们对小国公的恭谨。”小国公没有这个自觉,兴奋的指着前方,“打兔子!打兔子!”杨玄说道:“先给他适应一番,看看北疆与大唐,要让他感受到能振兴大唐,能救大唐的唯有我,明白吗?”“明白!”老贼是真明白。晚些,他寻个借口和罗才一起说话。“前日锦衣卫抓到了长安的几个眼线,拷打之后,说长安令他们盯着国公,若是有机会,纵火烧粮仓。罗公,说实话,国公再如何,也不曾交待锦衣卫的人在长安搞坏。不是没人建言,国公说了,长安,那是大唐的长安。”罗才知晓此事锦衣卫故意让他知晓的。他动容了,策马上去,“子泰!”你站在这里,看着那人走过来。你知晓他是来寻你,但你必须要矜持的装作没看到。于是你含着僵硬的笑,目光飘忽不定的看着前方,其实余光都在感受着走来的那人。这种感觉很难受。杨玄就是如此,装作没看到罗才过来,也没听到他的呼喊。坤州一破,他的意图就再也瞒不住了。北辽,要么衰微的无法对北疆构成威胁。要么就灭亡。这是他的目标。随着目标推进,他需要更多人团结在自己的周围,渐渐把目光转向长安。这需要忠心,需要他告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和目的。罗才就是这个计划中的重要一环,不可或缺。“子泰!”杨玄“愕然”,“罗公。”“子泰对长安如何看?”“长安君臣?”“不,是长安!”这话有些拗口,但杨玄还是听懂了。他沉吟了一下。“长安,那是大唐的长安!”他指指自己的胸膛,“而我,是大唐的秦国公!”罗才心中涌起激赏之情,“长安能令人来破坏,你为何不肯报复?”是人都喜欢以牙还牙。杨玄指着北方,“若是北辽派人来破坏,我能把他们屎尿给打出来。他们烧毁我北疆一间屋子,我会用十间屋子来作为回应。他们杀了我大唐一人,我会杀十人作为报复。”他指着南方,“那是长安,大唐的长安。长安君臣不值当我的尊重,说句实话,他们死了我只会乐呵。可这个天下,这个长安不是他们的,而是天下人的,是长安人的。对于异族,我睚眦必报,对于同族,我总是愿意多给他们些机会。”这份胸怀啊!罗才叹息,“子泰啊!”老罗看样子是有些上头了啊!杨玄补刀,“烧户部的粮仓对于锦衣卫而言不是难事。”老板发话,赫连燕轻笑道:“顷刻之间罢了!”燕儿不错!杨老板淡淡的道:“可那些粮食是谁的?是百姓辛苦种下的粮食。烧毁了粮仓,缺了粮食,长安君臣会如何?他们会加税,从百姓那里掠夺.一切苦难,最终都会转到百姓的身上。我说过,那些肉食者死光了我都不会眨一下眼,反而会大肆庆贺。可百姓受苦,我却会感同身受。”“罗公!”杨玄指指自己,认真的道:“我也是穷苦出身啊!”罗才动容了。“老夫知晓了。”能执掌吏部的老罗自然不是善辈,但杨玄的一言一行,都在为自己的这番话背。罗才感慨的道:“若是天下人都如子泰这般,大唐何愁不兴盛?”杨玄笑道:“现在不是盛世吗?”“呵呵!”罗才干笑。这个所谓的盛世,不过是吹出来的罢了。现在看来,吹爆的可能性比较大。中午,一行人就在山顶一块空地上烤肉吃。山风吹拂,倍感凉爽。这等天气杨玄自然不会去亲自操作,王老二却好热闹,拉着老贼一起烤肉。肉烤好了,先送到杨玄这里来。“罗公,请。”酒水倒上,杨玄举杯。“请!”二人喝着酒,吃着烤肉,轻声说着些闲话。阿梁在仆妇的怀里打盹,富贵和剑客就在仆妇的两侧拱卫。坐在高处,能看到沃野千里。也能看到云淡风轻。“老夫看了北疆的官吏构架,粗糙!”“呵呵!”杨玄自然知晓粗糙的缘故,“早些时候无人可用,故而愿意来北疆的都能重用。”“老夫明白。”罗才问道:“如今调整如何?”“优胜劣汰,这是必然。不过,律法不外乎人情,何况用人。那些兢兢业业的,哪怕能力差一些,调整到次等位置就是了。”这是个富有人情味的秦国公。罗才笑道:“长安有人说你杀伐果断,毫无人情味,如今看来,他们却错了。”“该杀伐果断的时候,我自然会杀伐果断。”晚些回程,杨玄抱着阿梁,富贵和剑客被弄上了装着猎物的马车,一行满债而归。看着地里的庄稼随风摇曳,杨玄心情大好。前方有几个百姓在缓缓而行,就在前方护卫过去时,其中一人回身跪下,看了一眼,“国公,求国公为小人做主啊!”杨玄蹙眉,对罗才笑了笑,“没想到遇到了戏文里的东西,倒是让罗公笑话了。”戏文中,喊冤的百姓遇到了便衣出行的帝王,随即就是一番折腾,帝王睿智,百姓洗清冤屈,坏人被处置.“不喜欢?”罗才问道。“民间有青天情节,这是执政者的耻辱。若是人人都想着靠喊冤、靠上位者来拨乱反正,那么就说明这个北疆出了问题,出了大问题!”罗才默然。长安多,他自然也听过许多版本的故事。涉及到官场的,多是杨玄所说的青天情节。长安人对此津津乐道,可在北疆,有个人却对此忧心忡忡,觉着青天情节只是百姓对吏治不满的反应。长安,落伍了!那位帝王,好像也落伍了!可老夫怎地并未觉得惶然不安这个发现令罗才不寒而栗。护卫们上去,先搜身,这不是羞辱,而是出于安全的考量。几个百姓站在那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说吧!”杨玄可以把案子交给随行官员,也可以把地方官召来,把案子交给他们。有他的关注,地方官不想作死的话,压根就不敢越矩半步。但他还是亲自问话。事情很简单,事主是个农夫,今年开春发现自家的田地被人侵占了,手段很简单,就是把分界处的田埂往他家这边推移了一截。事主自然不干,两家闹腾了起来。一边说你家侵占我家的田地,一边说本来就是如此划界的。争执不下,就请了村正来做主。按照事主的说法,村正是对方的亲戚,徇私枉法,于是他告到了县里。县里出了个小吏,那个小吏.事主说看到小吏在对方家中喝酒。最后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事情很小。对于罗才这等前大佬来说,这等事儿连关注的兴趣都没有。他觉得杨玄该借机震慑一番当地官吏。“把县里的官吏叫来,村正也叫来。”一行人下马,看着庄稼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