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天地间一片昏暗。远处的村子静谧。偶尔风吹过,地里的庄稼沙沙作响。哒哒哒!马蹄声清脆,惊破了这片宁静。远处村子里传来狗吠。百余骑疾驰而来。路边,数十军士站起来,揉着眼睛开始列阵。百余骑赶到,为首的将领喝道:“昨夜可有人经过?”为首的队官上前,忍住哈欠说道:“并无。”将领冷冷道:“看看你等,懈怠军令,来人。”两骑上前,队正跪下请罪。要挨一顿鞭子了!众人心中叹息。为队正默哀一瞬。“斩!”将领厉喝。队正抬头,惊愕。这不至于啊!刀光闪过,人头落在地上。“拿着人头,传告各处,但凡懈怠军令的,杀无赦,斩立决!”“领命!”将领回头,眼中恍若多了火焰。晨曦从天边浮起,照在那团火焰上,令人想到了。“是野心!”贺尊说道:“那些文官武将甘愿和国公站在一起,不是对长安不满,而是因为他们的野心。”大堂里,石忠唐在喝酒。往日他很少饮酒,但自从决定起兵后,酒就没断过。大唐立国数百年,谋反的不是说没有。隔几年,地方就会有人造反,但多是无知愚民,聚拢了数十人,就敢自称帝王。把妻子封为皇后,几个崽封王,那些老农成了宰相,将军……这等谋反都无需惊动县里,村正带着人就镇压了。所以,真正的造反,大唐立国至今从未有过。石忠唐筹划多年,可一朝决定要起兵,依旧有些发憷,担心那个庞然大物不可撼动。贺尊看出了他的心思,故而今日特地来陪他喝酒。“南疆与北疆最早是流放地,南疆数百年前瘴疠横行,乃是中原口中的蛮荒之地无人愿来。以至于到了当下,关中官吏依旧把南疆视为穷乡僻壤,以来南疆为官为,耻。如今南疆的官吏将领,多是不得志之人。人啊!不得志,他就会怨恨,就和得不到夫君宠爱的娘们似的!”贺尊故意说粗话,举杯喝了一口酒后,说道:“这些人想着,凭何那些人在长安享受荣华富贵,升迁也比他们来得快?人最怕的是比较,一比较,就没个尽头。就算是做了帝王,依旧想和老天比比高下。”石忠唐默然喝酒。“于是他们就想着能否逆袭,能否找涸出头的地方。国公对他们解衣推食。”“这些打动人心只是一时。”石忠唐开口,有些沙哑。“是啊!”见他说话,贺尊心中一松,“根子在长安。”石忠唐用小刀削了一片羊肉进嘴里缓缓咀嚼,再喝一杯酒送下去,“皇帝越发痴迷于在梨园中操纵天下了。”“他觉着自己能操纵天下,却不知天下在渐渐崩坏。如今各地流民越来越多,民间对他怨声载道,他却以为自家依旧是百姓口中的明君。那些佞臣为了讨好他,厚颜说什么大乾盛世。就这般,他越发得意了。可这个天下,却在柴火堆上架着,就缺一粒火星。”贺尊吃了一块羊肉,格外腥膻,不禁蹙眉,“天下有心人都看出来大唐的虚弱和混乱,有人甚至说这是陈国末年之前的景象。说实话,若非北疆杨玄压制住了北辽,如今的大唐,怕是北辽的铁骑早已逼近关中了。”“杨玄!”石忠唐的眼中有忌惮之色,“那人不吭不哈的,势力庞大如斯。说实话,若非北疆渐渐势大,我本想再等几年。”可眼瞅着北辽就要灭了,再不动手,当北疆和北辽连成一片时,杨玄定然会率先发动。“咱们南疆的官员将领都看出了这个大势,长安,说是正朔,可却已然不行了。关中乃是大唐的龙兴之地,也是大唐的根本。如今无论是南疆还是北疆,都能击破关中。天下,到了板荡的时候了。”贺尊说道:“那些文官武将都看到了这一点,他们也想谋取一杯羹。天下是一锅羹汤,而有资格下厨的,便是三家。”石忠唐拿起酒杯“长安,我,杨玄!”“国公英明。”贺尊说道:“整个南疆如今都拧成了一股绳。大好时机,大好男儿,难道不该做一番大事业?”石忠唐握着酒杯的手骨节泛白。“长安诸卫北上,长安空虚,这是最好的机会。”贺尊见石忠唐面色微红,就知晓他的心气提起来了,心中暗喜,“长安诸卫不是北疆军的对手,可也能牵制一番。当下,要紧的是关中,是长安。谁能先夺取了关中和长安,谁便手握大势。关中,龙兴之地,富庶之地啊!国公!”“先下手为强!”石忠唐仰头喝了酒水,噼手把酒杯砸了,抬眸,眼中精光四射,“开始造势。”贺尊起身,“领命。”“令各地官员将领来清河议事。”“领命!”贺尊行礼,“黄州刺史金勇历来不服国公,当诛!”石忠唐说道:“那条老狗这两年都不肯来清河,可见对我颇为忌惮。若是攻打,黄州也有军队,难免耗费时日。”一旦举事,必然要迅若闪电才行。贺尊说道:“长安的使者又来了。”“使者?”石忠唐看着他。贺尊微笑道:“是啊!长安使者再度来催促国公出兵,可见陛下心急。此次使者还奉命召见各地刺史,陛下,有话说!”“把金勇诱来清河。”石忠唐点头,“马上就派人去!”贺尊笑道:“黄州一下,再无阻碍。大军出南疆一路往关中攻伐就是了。”“你,不错!”石忠唐起身拍拍贺尊的肩膀,“我一直觉着,张楚茂那人蠢就蠢在,放着你这等大才的话不听,却去听长安那位国丈的主意。”贺尊低头,“都是国公看重。”国丈远离南疆,如何知晓南疆的具体情况?张楚茂却言听计从,结果把自己玩死了。数骑出了清河,直奔黄州。杨略在寻机走人,可金勇却打了鸡血般的,整日把他带在身边,不是商议局势,便是操练黄州军。校场上,黄州军在操练。金勇和杨略等人站在台子上看着。一个小吏跑上来,“使君,清河来了使者。”使者上了高台,“长安来了使者,催促国公出兵,令各处刺史前去清河议事,有陛下的旨意交代。”皇帝的使者?杨略心中微动,心想皇帝的使者一茬接着一茬,这是发现了石忠唐的不对劲?还是说北疆那边局势发生了剧变,令他变得焦急不安。不能让金勇去!金勇拱手,“老夫晚些就去。”使者说道:“越早越好,莫让使者等久了。”“老夫知晓。”金勇点头,使者竟然不走,而是留了下来。金勇交代了一番,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去清河。何聪和杨略跟在后面低声道:“咱们顺势回去吧!”杨略微微蹙眉,“老夫想弄清那使者的来意。”何聪说道:“多半是催促出兵的吧?”“为何这般急切?”杨略不解的是这个,“前一个使者刚走,后一个又来。”这使者也太不值钱了吧?何聪说道:“兴许是火烧眉毛了。”“不对。”杨略摇摇头,“老夫这些年一直在琢磨他,把他往年的言行仔细回想起来,一一嚼碎了,仔细琢磨。他若是急不可耐,那么,第二批使者必然身份不低。你去试探一番,问问使者是谁。”何聪走到使者身边,笑着说了几句话,随即回来。“说是内侍。”杨略眯着眼,“内侍?按理,他该派个心腹来。”“内侍不就是心腹?”何聪问道。杨略摇头,“内侍是心腹,可除去有数的那几人之外,其它的都不顶用。此等事,应当来的是武人。”“管他来的是谁。”何聪有些想回去了,“咱们赶紧把消息送去北疆才是道理。”到了州廨,金勇去自家收拾东西。东西收成一个包袱,递给随从,金勇出去,就见杨略一脸严肃的等在外面。“使君。”杨略说道:“老夫以为,此事不妥。”“什么不妥?”金勇问道。“使君,长安使者接踵而至,这不合常理。”杨略说道。“陛下忌惮北疆,心急也是有的。”金勇笑道。“陛下的使者来了南疆,所为何来?不就是催促清河出兵吗?这和各地刺史有何关系?”杨略在诱导。“大军出动,南疆难免空虚,大概是让我等看好地方,提防南疆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