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国丈多了个孙儿?”殿内,正事儿商议完了,皇帝难得亲切的和自己的丈人拉家常。杨松成抚须微笑,“是啊!颇为健壮。”皇帝颔首,“多子多孙是好事。”这是在暗示国丈,你的次子可是对朕的次子下了毒手……陈慎微微垂眸,心想杨松成的次子主持了对卫王下毒的事儿,回过头卫王一刀把他给杀了,这笔账怎么算?关键是,卫王在押,而淑妃却跑了。据闻是去了北疆。哪怕是以皇帝的城府,依旧用了十余日才把此事带来的羞辱压下去。杨松成淡淡的道:“听闻越王病了?”自从卫王被拘押在镜台后,越王就成了香饽饽,那些想从龙的人在越王府外面排起了长队。可越王很快就病了,不见客。——你就这么一个儿子能用了,有本事你就弄死他,老夫没二话!至于敬王,那就是個笑话,烂泥扶不上墙。二人之间的暗流众人都感受到了。一旦北疆那边大局一定,皇帝就会迫不及待的出手清洗,拿下北疆的控制权。随后他会干些什么,谁都知晓。压制世家门阀!其实,皇帝想做的和武皇当年做的没区别,都是想压制世家门阀。不同的是武皇竭尽全力,而皇帝却一边和世家门阀打的火热,一边给他们下绊子。现在二人之间开始暗战,便是为了以后北疆的利益。一个内侍进来,“陛下,镜台赵御史求见。”皇帝把目光从国丈那里收回来,点头。赵三福进来,脚步缓慢。“陛下,北疆急报。”急报就急报,你这慢腾腾的,急哪去了?众人腹诽。赵三福缓缓说道:“北疆急报,九月,舍古人大军出动……”杨松成一怔,皇帝抚须的手在下巴那里停下,张焕侧身看着赵三福,迫不及待的想知晓消息。“双方大战,舍古败。”赵三福的声音很沉重。皇帝的呼吸急促了一瞬,“舍古人可是撤了?”那些扶不上墙的烂泥啊!“舍古人倚仗的万余人,几乎尽数被灭,舍古王被杀……”赵三福的声音越发低沉,“北疆军破镇北城,残余舍古人尽数被灭……舍古,已然不复存在。”他说完后,觉得殿内安静异常,就抬头飞快瞥了一眼。皇帝神色从容,可看着就像是木雕神像。杨松成微笑着,可那笑怎么看都假。郑琦在无声的喘息着,仿佛身体被掏空了。韩石头双拳紧握,面色涨红……这条老狗,果然对皇帝最为忠心。陛下!韩石头在心中大喊着:陛下,小郎君一统北方了,陛下啊!奴婢等了多年,终于等到了那漫天乌云被破开的一日。呯!一声巨响中,皇帝起身,“散了!”案几被他一脚踹倒在地上,上面的一幅字画散落在地上。这是他先前作的画,半道时群臣来了,君臣便随意的说事。画的是一条狗,狗伸出舌头好似在喘息。杨松成出了大殿,对郑琦说道:“告知咱们的人,最近,安静些。”“国丈是担心……”郑琦看了一眼宫中。“老夫嗅到了些不祥的气息!”杨松成说道。“希望石忠唐还来得及。”郑琦的声音中透着幸灾乐祸,“他若是早到,兴许此刻北疆早已陷落。”“老夫在想,下一步,他会如何!”国丈没说谁,但仿佛又说了。……“那条野狗!”皇帝在咆哮,“若非朕,他只是南疆军中被人欺凌的一个低阶将领。可他却辜负了朕!”“就算是石忠唐及时率军赶到,你觉着南疆军加上长安大军,可能攻陷北疆?”太上皇坐在虎皮上,身边一张小几,小几上是美酒,以及这个时节外界压根就看不到的果子。“为何不能?”皇帝说道:“杨逆领军十万出征,北疆不过剩下了五万守军。南疆军加上长安大军,有大义在身,如何不能?”太上皇喝了口美酒,吃了口果子,叹道:“北方一统,这是大唐历代帝王都想做,却都没做成之事。如今却被一个臣子做到了。可惜的是,那个臣子被你称之为逆贼。”皇帝冷笑,“朕在想,那个逆贼此刻定然野心勃发。可他需要一个借口。”“借口,从不是难题。”太上皇伸手进胸膛中抓挠了几下,干咳一声,“你此刻该想一件事,如何挡住再无后患的北疆大军。”“他灭北疆从不是为了大义,而是为了清除后患!”皇帝眼中闪过厉色,“若非如此,长安大军进驻邢州时,他如何还能留在宁兴?他在冒险。可什么值当他如此冒险?想来想去,唯有……”“是你的步步压迫令北疆军民同仇敌忾。”太上皇叹息,“当年朕想除掉裴九,却不肯逼迫他,这便是不给人口实。而你……罢了,你的名声在外面估摸着早已臭不可闻。”“你不肯逼迫裴九,便去逼迫祖母!”皇帝揭开了太上皇的伤疤,“那一年朕发动宫变,祖母重病躺在宫中,被朕趁势得手。当夜你便去请见祖母,说裴九性烈如火,担心他会铤而走险。”太上皇默然。皇帝的声音在殿内回荡着,“你又说准备令人拿下裴九的家人,用于威胁……”“被儿孙联手发动宫变,想来祖母那时对这个世间最后的留恋便是江山社稷吧!若是她才将离去,大唐就大乱,那便是对她以女子之身为帝,统御大唐的否定。”“你威胁拿下裴九家人,裴九若是得知定然会暴怒。虽说能做些什么谁也说不准。可祖母依旧手书一封,令人快马送去北疆。这才有了裴九回长安,在皇城之外自尽之事。”太上皇突然一笑,“后来你再度发动宫变,照猫画虎,用朕心爱的美人来威胁,令朕手书一封,把爱将召回。”“你我父子,本就是一个模样!”皇帝冷笑。“朕至少还知晓廉耻!”太上皇突然咆哮,“而你,连脸都不要了。”皇帝一怔,然后笑道:“这些年你一直到死不活的,朕还以为你心丧若死,没想到,哈哈哈哈!”太上皇喝完了杯中酒水,冷冷的道:“你还是担心北疆大军何时南下吧!长安诸卫在邢州,关中空虚……”皇帝冷冷的道:“杨松成等人都在操练私军,以为朕不知道吗?长安诸卫走了,可城中依旧有忠于朕的军队。只需朕一声令下,便能犁庭扫穴。”“你何时来的这等胆略?”太上皇讥诮的道:“这么些年来,你一直在与世家门阀苟且,让祖宗们见到了,估摸着掐死你的心都有。再有,若是刀枪相向,你就不担心江山板荡吗?”皇帝摇头。“江山,与朕何干?”……才将出了大殿,皇帝就吩咐道:“令人召回长安诸卫,越快越好。”……周遵今日告病在家。实际上从长安大军出发开始,他在中书几乎无事可做。刚开始周遵还坚持着,等得知宁兴被破后,他就告病了。在家的日子也不轻省,周勤干脆撂挑子了,把自己的那摊子事丢给他。比如说周氏“阿郎,王豆香求见。”有管事禀告道。“他来作甚?”周遵略一思忖,“王氏最近和淳于氏明争暗斗,王氏的矿山被封了几个,铁料短缺……这是来求援的吧?”“先请了来。”周勤说道。王豆香笑眯眯的来了,“周公好气色。”周勤父子和他寒暄一番,随后王豆香说了自己的来意。“淳于氏联手杨松成,寻借口封了王氏两座矿山。家兄令人在朝中提及此事,皇帝默然……”王豆香说道:“铁矿与铁器如今是王氏的根基,还请周侍郎相助。”周氏在朝中也有势力,周遵自己便是中书侍郎,若是发话帮助王氏,杨松成等人也不能一手遮天。但,没有白做的事儿不是。上次周氏被围攻,关键时刻王豆香带着王氏精锐来援,事后王氏就转弯抹角的请周氏出手,帮王氏拿下了一个要职,以及一座矿山。王豆香知晓周遵在想什么,说道:“宫中对周氏的心思路人皆知。家兄说了,若是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王氏愿意为周氏庇护五人。”这五人,必然是周勤的儿孙。这个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