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李亨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立刻走到书架前,翻了起来,很快他便找到了一本奏折的副本,是河北监察御史李洛半年前上的弹劾书,奏折中弹劾安禄山有不臣之心,他作伪在范阳挖掘出了燕王的石碑。
“果然如此啊!”李亨自言自语道。
安禄山有野心谁都知道,但他究竟会用何种方式来实现自己的野心,这就难以判断了,但现在他自己暴露想做亲王的企图,那么他的下一步图谋就很清晰了。
从目前来看,安禄山暂时还不敢造反,应该关内道的惨败使他公开造反的企图遭到了重创,那他就转变了策略,用割据的方式来逐步实现他的野心,燕王只是第一步,从半年前发现燕王石碑来看,安禄山的计划非常周密,而且是步步为营,发现燕王石碑,他就获得了天意,然后就是进京寻求朝廷册封他为燕王的途径,这就是他进京的目的,如果达不成目的,那他回去后肯定会自封燕王,然后再等待朝廷混乱的机会,出兵以武力逼迫朝廷就范。
那时,燕王的管辖范围就不只是范阳一地了。
李亨心里明白,他需要作出一个决定了,安禄山对他究竟是有利还是有弊,这两个多月安禄山进京以来,他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和安禄山接触,一步步和他达成了盟约,他希望安禄山的军队能替他抑制住李庆安的东扩,但从现在安禄山的表现来看,李亨失望了,安禄山的两百精锐就这么死在千牛卫手中,而他对千牛卫却屁都不敢放一个,却反而是收拾行装回河北了。
这里面固然有安禄山想和自己讨价还价的原因,但也有他从心底惧怕安西军,害怕安西军找他算帐,李亨觉得自己没有看错安禄山,安禄山确实很害怕安西军,如此,他怎么还可能指望安禄山去替他压制李庆安呢?
想通了这一点,李亨便有了决定,他取出了一面金牌,交给李辅国道:“你速拿此金牌给陈玄礼,告诉他,无论是死是活,不准安禄山离开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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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禄山的马车从驶离长安城后便加速了,其实安禄山也在赌,他在赌李亨会接受他的要求,说服政事堂册封他为燕王,毕竟他手上有数十万大军,只有他才是李庆安的唯一对手,李亨必然会倚重他,但安禄山也知道,他所下赌注的风险很大,一旦李亨不接受他的条件,那李亨很可能会对他下手了。
因此,安禄山也非常害怕,走了不到二十里,这时,他的谋士高尚和大将史思明率军和他汇合了,现在他手上有军队七百人,使他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大帅,我感觉不妙啊!”谋士高尚催马在他车窗边道。
“先生发现了什么?”
高尚忧心忡忡道:“如果李亨真有诚意,他应该亲自来挽留大帅才对,他派一个心腹宦官来,这是不是有迷惑大帅的意思?”
安禄山沉思了片刻,确实很有这个可能,他也很了解李亨,连自己的儿子都敢杀,他还有什么不敢,这时他心中开始紧张起来,急忙问道:“那我们是不是按原定策略走?”
他们很早便商量过退路了,如果他们和李亨谈判不成,李亨必然会动杀机,这时他们就从西走,从李庆安控制的关中西部走,去关内渡河,或者取道汉中。
高尚摇了摇头,“殿下,从昨晚千牛卫的举动来看,千牛卫必定也有了戒备,不能再从西面走,我们得另觅道路。”
“那先生有对策吗?”
“有!我们走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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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后,安禄山的车队抵达了新丰县,就在他们正准备离开官道,前往另一条小路时,这时,数千名驻扎新丰的关中军士兵从旁边的树林中杀出,箭如密雨,安禄山的卫队措不及防,一下子被射得人仰马翻,死伤一片,顷刻间,数千士兵将安禄山的车队团团围住。
“安禄山何在?”一名军官厉声喝问道。
“我家大帅不在车上,已经离开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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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长安到陕州,除了走陆路潼关外,走漕渠水路也可以前往,漕渠是维护关中经济的主要命脉,李隆基登基后,便几次大规模疏通漕运,其中开元二十八年陕州太守李齐物开凿了开元新河,两年后接任陕郡太守的韦坚又继续加深开凿漕渠,将开元新河接通了灞水,使江淮船只可以直抵长安以东九里外的广运潭,这条运河便由开元新河改名为天宝渠,韦坚也由此升为刑部尚书,跻身政事堂为相。
上午,广运潭中舟楫如云,大量的船只趁河水尚未冻结之前,离开关中前往江淮,在一座河运检查署前,几名河运官员乘坐一条小船,正忙碌地在船只中穿行,收钱放船,他们眼睛毒辣,任何一条船都休想免费逃过,这时一艘体型颇大的花船驶了上来。
“停船!”
河运官员一声高喝,他们的小船靠近了花船,“做什么的?”
大量货船出现一条花船,确实很引人瞩目,花船上有十几名年轻家仆,一名中年管家男子拱手笑道:“官爷,这是出嫁的花船,赶时辰去陕州。”
“赶时辰走陆路才快,走水路什么时候才能到?”
两名官员好奇探头看了看,从船帘缝隙中可以隐隐看见一名极为肥胖的女人,穿着大红裙,头上戴满了珠翠,打扮十分妖艳,她侧身坐着,看不清模样,不过她那身肥肉便令检查官没有兴趣了,便笑道:“新妇座船,除了正常收钱外,应该还有喜钱才对!”
“有!有!有!”
中年男子取过两贯钱,恭敬地递上道:“这是一点心意,请收下!”
一般而言,过往船只只收几百钱,但对方却给了两贯钱,着实令两名官员喜出望外,他们接过钱,便一挥手道:“放行!”
花船缓缓地启动了,很快便驶离了检查站,消失在数百艘货船浩浩荡荡的队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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