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把李健拉来天枢院,先运功半个时辰,随后是四位师兄,每人半个时辰。一圈过后,再轮一圈,共花五个时辰。这才罢休,他虽着急,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运功,强化他们骨骼,可惜,他们承受力有限,身体受不了。白天运功,晚上休息,第二天再运功,勉强可以承受。李慕禅每天早晨去天玑院,李健一见到他,如丧考妣,苦丧着脸,垂头丧气,仿佛上刑场。这万蚁噬骨之苦,乃世上最残酷苦刑之一,非人能忍受。李慕禅用激将法,嘲笑他,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威风八面,反面被人欺负,要受自己保护,永远站不起来,被自己老婆孩子瞧不起。李慕禅佛法精深,对人心把握精微,说话时,句句直指人心,如剑穿心,总能激起李健血气。每天都激发李健一次,然后再运功,若无这股气撑着,李健早就挨不过,这般痛苦,足以摧垮意志。赵雨真他们坚强得多,彼此鼓励,反而苦中作乐。这一次被白青石围堵,他们感觉到死亡,深知实力之重要,姓命攸关,吃些苦不算什么。李慕禅每次施展完,略显疲惫,多是装出来,否则,难免被人当成怪物,赵雨真他们看在眼里,却不多说,感激于心。***************************************************如此施为,转眼九天过去。这九天下来,赵雨真五人力量大增,赵雨真仔细试了试,力量增了两成,水涨船高,身法快了,剑也快了。抵得上三四年苦修,他苦笑,这法子太取巧,也太诱人,也就五师弟傻,这般损己利人。李健年纪小,增长更快,力量增了一半,也算是大力士了,与同院师兄们动手,力量不落下风,招式火候差了些。他嘴里却没好话,不但不感激,反而抱怨不已,赵雨真他们觉得好笑,足可见他们友情之深。李慕禅只是微笑,不跟他斗嘴。他本是学哲学出身,重活一世后,对世情看得更通透,这世间有一种无形的法则,舍与得,因与果,阴阳。舍与得,永远是一体,舍就是得,得就是舍,常人堪不破,只拘泥于物质而已,却不知无形的东西更珍贵。况且,他所求者,只有天下第一,永恒之道,其余的,浮云而已,当舍即舍,想占尽便宜,最是可笑。懂得收获,固然不易,但懂得付出,却更可贵。********************************************************这几天,李慕禅一直在天枢院,晚上不回家,抓紧时间练功,弥补耽搁的功夫,马上要出府护镖。闯荡武林,绝不是开玩笑,七院之中,自己武功第一,但放诸武林,却差得远,随时会送小命。这天傍晚,他们几个正在湖边说闲话,侃大山,讲一些府中趣事,武林秩闻,悠闲自在。贺南山三人伤势大好,安长老的灵药确实不凡,已能练功,尉迟明恢复了明朗,不时哈哈大笑。这时,一阵轻盈脚步声中,小圆忽然出现,进了院,直趋至众人跟前,淡淡幽香飘荡。她身着淡粉罗衫,望向李慕禅,明眸如水:“湛然,小姐请你过去!”李慕禅跟梅若兰请了假,这几天一直没去憩园,与小圆数天不见。李慕禅抬头笑道:“有什么事?”“明天就要出发啦,你不记得啦?”小圆白他一眼。尉迟明起身,凑过去,嘿嘿笑道:“小圆姑娘,几天不见,你更漂亮啦!”“尉迟明,滚开!”小圆小手摆了摆,不屑哼道:“你现在就是一软脚蟹,当心我伤了你!”尉迟明嘿嘿笑道:“小圆姑娘,大小姐出镖,你要一起去吗?”他被小圆打击惯了,免疫十足。小圆哼道:“那是当然!”“跟大小姐说一声,我也去,好不好?”尉迟明忙道。“你——?”小圆斜睨他,不屑道:“你去做甚?……这一趟很危险,赵雨真都不能去的,你行?!”尉迟明呵呵笑道:“我现在武功大增,不会拖累的!”“没门儿!……湛然,走吧!”小圆白他一眼,招呼李慕禅。李慕禅起身,看了看夕阳,笑道:“大师兄,我去了,……今晚我回去一趟,晚饭不必等我。”赵雨真点点头。他跟小圆一起来到憩园,夕阳红霞中,宫轻云一袭白衣,正在练剑,剑光点点,寒气袭人。看他过来,宫轻云长剑不停,毫不理会。李慕禅看了两眼,微笑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转身进了梅若兰的小院。对于宫轻云,他总有一丝内疚。*********************************************梅若兰一袭紫衣,站在花圃旁,摆了一个姿势,一动不动,李慕禅一见即知,她正练桩功。她姿势古怪,双腿微曲,上身微冲,左手平伸,右手微抬,如白鹤展翅,欲腾空上云霄。李慕禅打量一眼,暗自记住了。这般桩功,最核心是内力流转,姿势不管用。不过,这世间就是一张网,皆是相联的,由一点衍散成面,一叶知秋,滴水观大海。他想事后推测一番,况且桩功也有一妙,能以势导气,说不定,可由姿势可窥得心法奥妙。他忽然想到,武功源自古人乃观天地万物所感,修炼武功,不但要苦修,还要多接触大自然为好。梅若兰这姿势极优美,恍惚间,她化身白鹤,立于青松下,山石间,优雅而从容,似欲直上云霄。“嘘——”悠悠轻啸响起,她胸口起伏,吐出一口气,身前一株牡丹花剧烈摇晃,如被劲风吹。李慕禅暗赞,大小姐年纪甚轻,但内力深厚,委实惊人,自己内力突飞猛进,但比她仍逊一筹。“湛然,你来了。”她转身过来,淡淡点头。她肤若凝脂,在晚霞下宛如红玉,双眸流光溢彩,仅是一瞥,他怦然心动,忙收敛心神,合什一礼。“小圆,把东西拿来。”梅若兰吩咐,接过小圆递上的茶盏。“好嘞。”小圆答应一声,把另一盏茶递给李慕禅。她手脚麻利,在李慕禅观看时就进去,托了茶盏出来。李慕禅笑着接过了,抬头道:“大小姐,明天就要出发了?”梅若兰来到旁边小亭坐下,指了指对面:“明天清晨出发,……今晚你回去看看,这一趟镖要花不少功夫。”“是。”李慕禅坐到她对面。梅若兰道:“西北这一阵子不太平,你要心中有数。”李慕禅点头,轻啜茶茗,憩园的茶极好,清幽入心,浊气仿佛被驱除,浑身皆畅,毛孔洞开。********************************小圆很快出来,手上端一红木盘,蒙一红布。木盘轻放到石桌上,小圆一指,道:“湛然,这是你的!”“这是……?”李慕禅不解。梅若兰道:“这是你的俸禄,晚上回去,捎着吧。”李慕禅拉开红布,顿时银光闪烁,是一锭锭银元宝,整齐摆放,共三排。梅若兰盯着他,细看他神情。李慕禅笑了起来,从没见过这许多银子,乍然见到,却没什么异样,心静如水,果然定力又深了。李慕禅抬头笑问:“大小姐,这一趟护镖很艰难?”“是。”梅若兰点头,望向远处:“上一次镖,咱们与碧血堂结下生死大仇,这一趟必有恶战。”“碧血堂?”李慕禅问。梅若兰道:“碧血堂乃西北武林门派,实力雄厚,根枝庞大,不容小觑。”李慕禅皱眉想了想,点点头,没多说。小圆道:“湛然,放心罢,小姐亲自出马,管他什么碧血堂,绿血堂,定让他们有来无回!”梅若兰睨她一眼,小圆吐吐舌头,不说话了。李慕禅叹了口气。“湛然,说话呀,叹什么气!”小圆娇嗔。李慕禅想了想,苦笑:“纵是危险,岂能退缩,多说无益。”“湛然,这一次,你最好别去。”梅若兰道。李慕禅呵呵笑了起来:“小姐,你这话有趣……”梅若兰温声道:“我绝非试探,这一次委实太险,湛然你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天才,对梅府而言,比我重要。”李慕禅笑道:“我是出家人,死死生生,生生死死,天地一轮回而已,看不透这个,岂不是白修佛了?”梅若兰叹了口气,温声道:“好吧,……好好安置家里吧。”李慕禅合什微笑。小圆拿了一个小小的红木匣,将银锭装进去,李慕禅提了,径直出了梅府。离了梅府,他腰佩长剑,手拨佛珠,在霞光中缓缓而行。出了金阳城,脚步加快,施展开浮光掠影之术,转眼上了山间小径,直登山顶,便要翻山往下。忽然,他停住,皱眉望向左边树林。这片树林皆松树,郁郁葱葱,地上松针厚有数尺,踩在上面无声无息。他沉声喝道:“什么人,出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