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灵如，事已至此，你又何必继续顽抗？陛下对你是极看重的，只要你愿意前往雷神山任太上长老，陛下必定既往不咎，你也看见了，如今青帝陛下已是众望所归，你又何必做这无谓的抵抗？”
燕长歌坐在青兜兽上，一根染血长戟只倒插在地，遥遥看着近百丈外的平遥真君，没有胜利者的欢愉，反倒像是颇为落寞，只脸色平和陈恳道。
陈灵如正是平遥真君的名字，只是自从进位神阶，大荒之中再无几人会喊她这个名字，以至于连她自己听着，竟都觉得陌生。
此时她全身染血，一席雪白长裙如今尽是猩红颜色，胸腹之间一道刀痕深达数寸，狰狞可怖，哪怕以她的修为，竟不能完全止血。
可她神色仍是淡然，只杵着那柄汪蓝色的长剑，一双水眸默默瞧着周遭四野那无穷无尽的大军。
她回头瞧了一眼紫云山所在，那里已是一片烟尘滚滚，空中不时传来紫火神炮以及阵法破碎爆裂的巨大轰鸣，堪称遮天蔽日的庞大山脉宛如从云层落下，只砸得大地震颤、烟尘滚滚。
她花了足足二十六年、遍请天下高手、名匠，终于构成这庞大的天空之城。
本以为这会是一座万年不朽的天宫，可今日在百万大军、数千门紫火神炮面前，竟宛如一张被随意撕裂的废纸……
她脸色苦涩，忽然有些明白当年龙宇东皇让她“好自为之”的含义了，当年东皇山军事鼎盛，若龙宇当真对她有丝毫杀心，只怕这天宫不会屹立大荒这许多年……
“陈灵如，你到底降也不降？！”燕长歌身旁，一身背巨型战斧的大汉厉声喝道，陈灵如小腹上那道可怖伤口，正是此人所为。
陈灵如轻笑一声，她声音本婉转悦耳，可此时这笑声听来，只让人觉得凄凉。
她对那大汉瞧也不瞧，只盯着燕长歌，道：“燕将军，你也曾是东皇山一等一的重臣，如今如何却与鹰狗为伍？”
燕长歌默然不语，只静静盯着她。
陈灵如嗤笑一声，摇了摇头，道：“可笑，龙宇东皇当年器重之人，如今不是隐姓埋名，就是如你这般，当了雷神山的犬马，世人都说他一世英名，我却觉得……可叹，可悲，可恨！”
她吸了口气，只缓缓拔出那汪蓝色长剑，遥遥指着燕长歌道：“你早已知道我的选择，又何必问这些没用的话，来吧，让我瞧瞧，雷神山的大军，是否也如当年东皇山一般无敌。”
燕长歌闭了眼，只拔出长朔，却将长朔放在了马侧，又缓缓拔出腰间长剑——那是雷神亲赐的战阵之剑、权威象征。
他不愿与昔年友人为敌、更不愿亲手送她走向陨落，可身为大军统帅，他不该有自己的心，所以当他拔出长剑的那一刻，他就只是雷神山大军统帅。
长剑高高举起，又肃然落下，他嘴角微动，只淡淡道：“杀。”
旁边传令兵令旗挥舞，战阵中金鼓齐鸣，只瞬息间，数十个万人大战恢弘涌动，铁骑如流、旌旗似海。
陈灵如身旁唯剩的十几个紫云宫弟子都是面色惨然，竟连剑都举不起来。
正是此时，却只听身后数里外的天空之城陡然雷霆滚滚，无数紫色雷电只当空湛爆，霎时惊人。
燕长歌抬头望北，皱了皱眉，问身旁人道：“这是什么缘故？”
以盘膝坐在龙马之上的白须老头儿睁眼，瞧着那紫雷交错之处，淡淡道：“想必是空桐所在了，空桐属雷，乃电域之所，传闻其现世之时，便有九天神雷护佑，可御雷乘风、翻江倒海，故谓之十大神器之一。”
燕长歌看着那紫色雷电许久，转头又看了看陈灵如，叹了一声：“她始终不拔那本命之剑，我以为她与龙宇东皇一战，空桐受损之故，如今看来，她竟是重开了空桐之门……只不知是她座下哪位弟子，竟有如此殊荣。”
老头儿嘿嘿一笑，道：“如此倒也挺好，空桐木用过一次，便少说也得修养十年，老朽此番跟着前来，便是防范那空桐木的，如今倒正好清闲几分。”
燕长歌却是目光晦暗，只心中暗道：她最后的逃生法门，如此竟也没了，自己之前的一番布置，竟都成了空……
转头再看陈灵如时，只见她与那十余位弟子在无数大阵之中腾挪，手中宝剑只瞬息幻化万千，那威势显赫的奔雷军竟无一靠近得了，偶有被她强猛剑气击破防御，只瞬息便人仰马翻、死伤数以千计。
这些大军虽多是各部族军伍，算不得顶尖的精锐，只是聚少成多，其中仙阶高手只怕不下二十之数，可片刻之间仍奈何她不得，甚至顷刻之间，他已瞧见三位各部族仙阶高手重伤殒命。
她的确很强，比之隐居前，凌厉之中又多了几分沉稳，沉稳之中，又带着丝丝飘逸，即便没有空桐木，也不愧为曾位列二十四仙的神位高手。
这本该是一位顶级仙阶高手该有的本事，可他同样明白，这……还远远不够。
他身边还有雷神派遣的四位顶尖高手，虽然无一人及得上她的本事，可两人出手就足以拖住她，若是三人，便足以将她擒拿，而四人若同时出手，她便再无一丝机会。
更何况还有这百万精锐以及他做统帅，别说陈灵如，只怕天底下，再无人可以阻挡。
想到此处，他不觉得高兴，只是心中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