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容婉见到唐宁时,他正盘膝坐在尸山之上,周身淡淡青色光华缭绕。
而这尸山除了凶兽,还有一具断成两截的人体。
她那位云爷爷太过轻敌,大抵又刚好遇到处在突破之际的唐宁,故而竟没拦住那残破铁剑的一招之威。
那一剑没有丝毫光华,没有半点儿真气或者术法气息,只是平平淡淡一剑斜挑,便击破了云平的五阶正炎术,又斩断了他的躯体。
唐宁闭目养神时,牧云容婉没敢靠近,只是站在尸山外围瞧着。
在她看来,脚下如同河流淌动的鲜血,不及那闭目冥想的年轻男子来得恐怖半分。
她心中忽然想:如果此人能助自己,这寒水城,只怕也并非不能得到……
正自沉吟,她陡觉一股强横气息扫荡而来,下意识想要闪避,却瞬息便被那气息笼罩在内。
她心中一惊,抬眼望去,正见唐宁睁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深邃宛如汪洋大海,璀璨如同繁星,一丝暗红色的光彩在瞳孔深处流转,更添了几分诡谲莫测。
可下一瞬,那滚荡气息陡然收敛,唐宁眼中的诡异光彩也霍然消失不见,仿佛方才一切都不过假象。
“你是谁?”唐宁开口,虽然相距百丈,他声音仍清晰入耳。
牧云容婉心底一惊,这才敛裙行了一礼,道:“远东王族牧云家、山海道寒水城城主之女牧云容婉。”
唐宁打量了她半晌,忽而嘴角微扬,笑道:“原来是你,你又来做甚?若是要取我性命,只怕你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是的,她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如今唐宁已破了半数封印,虽然真气不过真级而已,可他灵识所见,这寒水城中并无一人杀得了他。
牧云容婉笑了笑:“岂敢?我只是想请公子往城主府一叙。”
唐宁摇了摇头:“你我非亲非故,又没什么关系,一叙倒不必了,再见。”
说完,不等牧云容婉说话,已踏空激射,往北而行,瞬息之间消失不见。
本是远远观望的满城军伍百姓见状,也不知是谁大呼一声:“圣人威武!”
立时城中山呼海啸:“圣人威武!圣人威武!”
牧云容婉四下望了望,不禁苦笑一声。
寒水城本是远东曾经的一位大圣一剑斩破妖族,从此立城,城主府中直到如今也供奉着那圣人雕塑。
如今此人于这城中斩杀妖兽巨万,不知救活多少军民百姓,虽然牧云容婉知道当初兽群凶威远非昨日可比,此人与那圣人也相差天堑,可于军民心中,能活命无数的,不是圣人又是什么?
寒水城并非没有高手,秦国并非没有高手,远东并非没有圣人,可这些人于城中百姓而言,却似有若无。
说起来,都是牧云家所谓的“大计”埋下的祸患……
正自胡思乱想,忽听身后娇俏女声道:“容姐姐,你瞧着那哥哥做什么?大鼻子方才让我来寻你,说让你赶紧回去一趟,你那不争气的弟弟有消息啦。”
“大鼻子”正是颜小如称呼她父亲牧云雄楚的叫法。
牧云容婉一愣,回头看向颜小如,皱眉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身子好了?”
颜小如笑道:“好啦,昨日城中并无多少戾气,其实我本就没事。”
牧云容婉微微一愣,低头看了看脚下尸山,忽然了然:那人好凶戾的手段,击杀凶兽之时,竟同时斩灭了它们的神魂,只怕正因如此,才使得这些凶兽连死也没有半分痛苦,自也没有半分戾气散发出来……
转头再看唐宁消失方向,心中只思绪如麻。
不知那人往北方向而行,又是要去何处?他往北,必然经过城主府所在,父亲和一众世家大能,是否会出手截杀?云长老说此人乃是自己的机缘,他既走了,这机缘又在何处?
……
唐宁自不知那两面之缘的女人心中所想,哪怕知道,想必也毫不在乎。
他于杀戮之中突破封印,如今神识也回复半数不止,很早便感应到那前辈所在,故而才一路往北。
路过那气势恢宏的城主府时,他低头望了望,不禁有些疑惑。
一则是,即便是这城主府,他竟也没有半点儿修行者气息,这实在不太合理,莫非这数以十万计的大城,当真一个修行者都没有。
若当真如此,之前那刺杀自己的莫名人,又如何有那般实力?又或者说,这里的修行者,人人都会高端隐气法门?实在奇哉怪也。
另一个则是,他竟从这城中觉察到一丝那前辈的气息,虽然并不浓郁,但绝无错漏,那前辈竟和这极远之地的当权者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