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连师姐那等天上仙子都敬重的人,唐宁自是打心底里敬重莫名。
老者见他如此模样,不禁一愣:“你知道我?”
想起那白衣倩影,唐宁不禁喉头酸涩,点头道:“师姐曾与我提过,说龙宇陛下身旁常有几位随侍,个个天资卓绝、气度非凡,乃是东皇山真正的底蕴所在,凤总领便是其中之一。”
老者笑道:“那你小子哭什么?见到我便如此难过么?老夫好像没得罪过你吧?”
唐宁摇头不语。
老者指了指椅子,笑道:“年纪大了,抬着头说话,累。”
唐宁坐下,却姿态端正。
老者问道:“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听说那丫头随东皇山沉入了地底?”
唐宁更是喉头梗住,良久,才点头道:“是。”
老者转头看向窗外,叹了一声,幽然道:“曾经,东皇山覆压千里,煌煌巍峨,十三卫纵横天下,莫能挡之,内外群臣如龙渊之灵,山间宝物多不胜数,天下侧目,不曾想转眼成空……
我见过那丫头两次,第一次是在她上山的时候,陛下当时亲自牵手带她上山,当时……她才四尺不到,十岁过点儿的年纪,胆小得紧,却也玲珑可爱得紧,一路上山任由师兄弟逗弄,却不曾笑过一下,可满山长老弟子,莫不喜欢,那时候啊……还正是东皇山横扫天下之时。”
唐宁望着窗外东月,只觉老头儿所说的年幼师姐,似乎就在那月上,触手可及,又遥不可及,不由得眼眶发红,险些落下泪来。
老者笑容忽带了丝苦涩,道:“第二次见她,她已是东皇山圣女,修为卓绝、姿容盖世,那时候,陛下修行出了岔子,走火入魔,在山上大发雷霆,擅杀弟子,长老会群情激奋,上殿求情,却被陛下挥手间全部开革。
那时候,那小娃娃就跪在扶桑阁南的白玉台阶下,也不说话,也不求情,只是一直跪着,老夫回东皇山的时候,正下雪,那雪下了十来天,老夫走的时候也没停,那女娃娃倒像是长在雪堆里了……
唉,世事难料,万般都不由人,如今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活着,那精灵可爱的女娃娃却没了,也不知陛下若是清醒,又该作何感想。”
唐宁咬着牙,一言不发,只是领口衣襟早已湿透。
……
双月光华下,**左机山千里如墨,只此处火把连绵数里,铺陈开来,照得整个山谷宛如白昼。
方禹回头看了眼身后三千铁甲兽骑,悠然笑道:“这山谷倒是个很好的埋骨之地。”
一旁副将武平笑道:“确实,只嫌这山谷不够深,怕埋不下六万具尸体。”
方禹看向另一旁的黑甲骑将,笑道:“卫龙将军,龙牙卫可有与**军士交战经历?”
卫龙,龙牙卫上校尉,又是龙牙卫都统聂恒的亲卫军统领,此番奉命护送方禹回归佘谷,他身后站着的,正是两百龙牙卫黑骑。
听见方禹问话,卫龙摇了摇头:“不曾,之前与**交手,多是东夷南域诸部派遣大军,十三卫少有踏足,龙牙卫更已有很久没来过了。”
这话说得平淡,看似没什么问题,可若细想,便知这话实则是说**羸弱,连和十三卫动手的资格都没有。
别说诸军,便是以沉稳冷静著称的副将武平都不禁冷哼一声。
脾气向来暴躁的方禹反倒似丝毫不怒,淡然笑道:“十三卫全盛之时,便是五族精锐都不敢直戮其锋芒,**重巫不重法,能寻出这三千铁蛩兽骑兵已是难得,想要找到更多修行军伍,自比登天还难。”
说着,他淡淡瞧了眼那两百深沉如渊的龙牙卫黑骑,嘴角微扬,又道:“不过这只是以前,待我入主**,二十年后,**强兵悍卒,必会令天下侧目,龙牙卫,我也会有的,甚至更强。”
方禹说完此话,原以为那龙牙卫大将必然不屑一顾,却见卫龙点了点头,笑道:“世子既能与我东皇山太子殿下为友,自然是天下少有的英豪人物,小将不过是凡夫俗子,料不到如世子这般人物将来的造化,如龙牙卫的军伍,或许殿下会有的。”
方禹“呸”了一声,道:“我会有龙牙卫,那是我自个儿的事儿,和你们太子是不是朋友有个屁的关系?”
卫龙微微一笑,默然不语。
方禹仰天叹了一声,幽然道:“说起那小子,倒忽然觉得可惜。”
武平问道:“可惜什么?”
方禹笑道:“可惜那小子不在,和他并肩作战,可是天下第一快事,永不用担心背后遇袭,似如今这般四面合围的惨状,更不会发生。那小子心思缜密,阴谋无数,若能做我军师副将,天下五族四海,我们何处不可去得?”
副将武平一听,心下莫名酸楚。
一月相处,卫龙早知这世子性情,能在他嘴里得到“军师、副将”这等头衔,那可真是顶天儿的夸赞,故而闻言不怒,反倒笑出了声。
对面大军之中一铁盔龙骑漫步而出,放声笑道:“世子殿下,我等在此等了足足一月有余,莫非世子坐骑不济,区区万余里,竟便走不动路了么?”
方禹抬刀一指,笑道:“你是何人?我古生刀下,可不斩无名之辈。”
那龙骑笑道:“丧家之犬,何必猖狂?之前大将军布置不及,让你逃了,今日特意派我等在此候着,说是定要给世子殿下一个天大的见面礼,万不可再让世子殿下离家远游,只不知世子殿下对这等布置,可还满意?”
话音一落,山谷四周火把参差,喊声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