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再次醒来时,已不知又过了几日,空中烈日高悬,脚下是万里青草平原,一望无际,偶有寒风刮来,冷得彻骨,比之东夷深冬更冰寒几分。
他此时匍匐在小兽背脊上,腰间早已没了丝带捆缚,唯独左手手腕还以腰带连在了小兽犄角上。
不用想也知道,大抵是上了岸后,这小兽见他昏厥,便不知用什么法子将他翻到了自己背脊上,又顺着他手指所指一路狂奔,不曾止歇,只不知自己昏迷了几日,这小兽一日千里不止,这连日以来又奔行了多远。
小兽显然感觉到背上动静,“咩咩”怪叫不已,六蹄抖动,颇为欢快。
唐宁伸手抚了抚它额头,虚弱笑道:“之前倒是小瞧了你,竟连那漫天神仙都甩得不见踪影。”
小兽也不知是否听懂了他的话,只是更加欢快,速度不减反增,宛如黑色闪电奔驰。
唐宁定下心神,视察周身,才发现满身痛楚不知怎的竟已然消散许多,唯独双腿仍是拖拽在地,鲜血淋漓,痛得早已麻木。
他奋力调整身子匍匐在小兽背脊,又撕下衣襟将早已鲜血淋漓的双腿牢牢捆缚在小兽下腹、又将自己腰身捆缚在小兽脖颈处,算是勉强固定了身子。
正想从乾坤囊中取出些许疗伤丹药,然而只是微微调动真气,便是剧痛袭来,竟连乾坤囊的封印也解不开。
他死里得生,不觉气馁,便权当自己本就是常人。
摸索全身,没发现什么神丹妙药,倒是摸出几颗果子,果子通体透明,神奇万端,经历如此周折也不曾碎裂,竟正是在金云峰时小丫头给他当吃食的玩意儿。
数日不曾吐纳灵气,他腹中早已干渴饥饿,又知道这果子乃是金云峰那前辈精心培育的仙草果实,实乃大补,便囫囵塞入嘴里,权当解馋。
果实下肚,登时腾起一股又是冰凉、又是火热的古怪气流,气流流转全身,竟是通体舒泰,饥饿大解。
之前他真气浑厚,全瞧不上这些仙果,只当零食,如今只盼着能再有个十筐八筐的才好。
这小兽在起伏跌宕的山林之中奔跑仍如平地,到了这平原之上,更无半分颠簸,六蹄交错飞踏,自有说不出的韵律。
唐宁伸手摸了摸小兽脑袋,心中暗想:之前自己救它一命,没曾想几日功夫,这救命之恩便已还了回来,世事如此,令人唏嘘。
只是他此时脑袋仍是昏昏沉沉,小兽背脊那轻微起伏更是宛如摇篮,不肖片刻,竟又沉沉睡去。
连续不知几日,他偶有清醒,眼前所见,或是白昼或是黑夜,唯独那万里平原仿佛无穷无尽,小兽奔驰不止,仍是气定神闲,也不知是何等玄奇构造。
唐宁索性不理,清醒时便想方设法一点点驭使虚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真气、强忍剧痛修复经络,累了或者痛晕过去,便重新趴下权当再睡一觉。
如此日月轮替,只怕一人一兽走了不下数万乃至数十万里。
唐宁却知晓大修行者的可怖之处,他们念力扫过,旦有真气动向,千里之内都难逃他们的法眼,若是专修神念的念师,更是可洞察数千里的神识动静,可谓恐怖。
何况又是在这一眼百里的平原之上。
他丝毫不敢懈怠,仍是令那小兽继续往东奔驰,好在他如今外伤几乎大好,除了经过河流湖泊之类的颠簸中偶有痛楚,再无大碍。
只是他修复经络之举几乎毫无用处,全身经络堵塞,偶能运转,也是微弱至极,以如今真气而论,他只怕比之不入品的修行者更不入品。
其实他身兼数门秘法,又数次经络受损,早有经验,此时若能寻到一个仙级以上高手灌输真气,他便能以强横神念、借助外来真气、以那阵法筑穴的高超手段重塑经络,一两月便可恢复如初。
只是之前一路行来、几乎烂大街的仙级高手,此时想找一个却又何等艰难。
若论寻到仙级以上高手,最好的选择便是前往**抑或中州,无论是去医神宫、还是找邢清清、方禹、佘谷教几位圣使,问题都可迎刃而解,哪怕是金州白帝城,只怕极乐于出手相助的也大有人在。
可此处距离中原之地不知多远,他几乎毫无修为、这小兽虽自有神异之处,可本身并无强横力量,越是神异,它踏入那百万里荒野丛林,就越是十死无生。
好在他此时对修行早已没了太多念想,只要不是如之前一般日日痛楚难忍,即便毫无真气,便也算不得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