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使者走后,小西行长怒视加藤清正。加藤清正冷笑道:“摄津守,你在想些什么?明军不会来援的!”小西行长一愣问道:“何出此言?”加藤清正冷笑道:“小西殿下看来不甚明白明朝的势力。明朝外强中干,已是深深腐朽了。故而太阁定下移吾朝风俗于四百州,施帝都政化于亿万斯年者的大计,朝鲜不过是跳板,明廷才是我等之目标!”“至于方才来使言辞虽是严厉,但内荏之实已是暴露无疑,否则吾方才说要执大明皇帝于前,他也不会一声不发,脸上甚至连半点怒色也没有。”小西行长闻言神色一凛,心想方才使者确实是这个表现。“再说明朝使者林材,沈惟敬等人都在名护屋,若是他贸然出兵,难道不担心使者的安危吗?”小西行长心底已是认同了加藤清正的话,但面上仍是道:“此言差矣,内藤,玄苏也在顺天府,若是我们敢不利于明国使者,玄苏,内藤也别想活着回来了。”加藤清正道:“无论怎么说,明朝已没有一战之心,我们要一鼓作气拿下晋州坚城,顺势完全吞并全罗,咸境二道。”小西行长道:“这用不着加藤殿下提醒。”正说话之间,一名外罩阵羽织,内着黑红铠甲的二十岁左右男子走进了军帐:“小西,加藤,攻打晋州城筹备得如何了?”加藤清正,小西行长都是离席一并拜下:“参见中纳言殿下!”这名男子正是总大将宇喜多秀家,他是丰臣秀吉的养子,因为指挥碧蹄馆设伏之战功,受封从三位中纳言,但当时实际指挥是其家臣户川达安。年轻的宇喜多秀家坐到了军凳上,手按太刀对二人道:“连日暴雨,士卒都十分疲惫,这一次进攻晋州城,是关白亲自从名护屋授意,你我几人肩上可是背负着千斤重担。”小西行长道:“之前从身在名护屋的两位明国使臣得来的消息,明朝现任经略是明朝官员中除了沈惟敬外,最有意与我们日本媾和的,一旦惹动他,那么现在进行和谈之事将化为乌有。”加藤清正道:“那又如何,方才我们见过明军刘綎部使者,明军只是虚言恫吓,他根本无心救晋州。”小西行长道:“我不认为加藤殿下的判断是正确的,一旦他改和谈立场,令明军从王京赶来,我们围困坚城下,他们会向我们进攻的。我以为还是以劝城中守军投降为上策,如此可不引来明军的怒火。”加藤清正冷哼一声,宇喜多秀家出声道:“我们是来掌握朝鲜,以及的天下的,明军救与不救,我们都要攻陷晋州城,以洗刷上一次细川在晋州城下所受到的耻辱。晋州城必须屠灭!”“至于明国经略的态度,我想胜利只会让我们从谈判桌上获得更多!”宇喜多秀家决然道。“喔!”加藤清正,小西行长一并领命。“说说攻城打算吧!”宇喜多秀家道。加藤清正道:“我军将于东面,北面,西面攻城,留南门给朝鲜人逃亡!而小早川,毛利两位监视明军动向,不必参与攻城。至于末将的侍大将森本一久,饭田直景已经研制了一等以坚木,生牛皮所制的四轮战车,名为龟甲车,明日可以在攻城之中大显身手!”宇喜多秀家不住点头道:“是加藤家三杰森本,饭田吧,久闻其名!明日就请他们出阵吧!”“喔!”加藤清正大声应承。宇喜多秀家点点头,然后望向雨雾之中的晋州城!而次日位于星洲的刘綎部大营里,昨日出使倭军大营的使者已是返回。站在刘綎身旁的还有一名文士则是徐光启。徐光启虽已授武英殿舍人之职,但为了确认鲁密铳的实战威力,所以又回到了刘綎军中,以经略参谋的身份辅佐刘綎。这名使者道:“出使倭营之中,始终依照经略大人的吩咐,尽量谦词应对,绝不受挑衅,以张敌军气焰。可以看出倭军将军目空一切,尤其倭将加藤更是顽固,其依仗兵马众多,已是打定主意要攻破晋州城。”徐光启点了点头道:“经略大人吩咐,要我们表现出愤怒却不敢出兵态度,然后将破坏和议挑起大战的罪责都落在倭军的身上,看来你办得很好,此去有无看出倭军虚实?”这名使者道:“在下出入倭营正在下大雨,雨雾很大,并没有看清倭营如何布置,但是晋州连日大雨,倭军驻扎之地甚是低洼!而且倭军将重兵都布置在晋州城的北面,西面,西面!”徐光启道:“围三阙一!看来是要攻城了!”刘綎点了点头道:“这正是我军的良机!乘着倭军攻城之计,从后掩杀!”徐光启道:“倭将并非无谋之人,定已安排了阻截人马,应当先让倭军攻打城池,等师老疲惫之后,再行追击!”刘綎闻言道:“俺实在想现在就率军压过去!”徐光启道:“还请总戎忍耐一二,等候经略大人的大军前来。”刘綎不由十分惋惜地摸着胡子道:“也罢,就让倭寇多活几日吧!”刘綎入朝这几个月也没闲着不仅厉兵秣马,还从明军的倭寇的俘虏中,挑选出一支人马来,配以缴获的倭寇铁炮,编组出一支两百人的倭军鸟铳队,随便完成了他集邮的爱好。却说李如松部正直奔晋州城而来。而林延潮随后启程,他没有随军,而是先抵至尚州。尚州城有吴惟忠的南兵驻守,南兵的军纪是朝鲜人一向佩服的。而晋州城外战败的,朝鲜左议政柳成龙,都元帅金命元,巡察使权栗,巡边使李苹,义兵将郭再佑等朝鲜军政大员以及数千残军都托庇在此。林延潮的马车出现在尚州城外,吴惟忠已在道旁相侯。林延潮下车后,吴惟忠上前道:“末将参见经略大人。”林延潮笑着搀扶起吴惟忠来道:“老将军别来无恙。听闻你在攻打平壤城牡丹峰时胸口中了倭人一枪,不知伤情如何?”吴惟忠因平壤之战负责攻打最难打的牡丹峰,肋骨中了一弹。不过他尽管负伤仍是大声督战,为最后攻克平壤立下赫赫之功。他也因功升作海防加衔副总兵。吴惟忠躬身道:“劳经略大人挂念,末将伤情已是无事,能上得马,杀得了倭寇!”林延潮闻言大笑道:“老将军真是老当益壮啊!”然后林延潮望向一旁,但见一群带着斗笠朝鲜官帽的人正伏道于旁。林延潮见此道:“这些是?”吴惟忠道:“是左相柳成龙,都元帅金命元伏道于此迎候经略大人的大驾。”林延潮听后神色一沉道:“让他们去吧!我暂不愿意见他们。”“是。”吴惟忠毫不犹豫地道。说完林延潮对吴惟忠道:“我们入营后再谈!”说完林延潮的车驾即从柳成龙,金命元等的面前经过,直入明军大营。林延潮到了营中,吴惟忠帐下诸将都来参见,而展明也在其中。从平壤到龙仓几番奏功都有他的名字,现在已升至千总!林延潮先向众将问道:“军饷与赏赐都给足了吗?”众将相顾,然后一人道:“回禀经略大人给了八成!”吴惟仲道:“已经比经略大人来朝之前好多了,末将等也知朝廷艰难,不敢奢求太多。”林延潮道:“诶,为国效力哪有奢求不奢求的道理,这一战之后本经略应承你们,必然将拖欠的军饷补齐。”有林延潮这句话,众南军将领都是大喜,轰然领命。吴惟忠也道:“经略大人放心,我等众将早就摩拳擦掌,只等经略大人一声令下杀向晋州城!”正说话之间,帐外传来道:“朝鲜左相柳成龙求见!”林延潮闻言道:“尔等下去安顿兵马!”吴惟忠领命而去,不多时,柳成龙与金命元二人入帐。林延潮见此叹道:“晋州城外之败,吾不忍当面相责,但柳相这是何意啊?”柳成龙伏下道:“晋州城外之战一切罪责都在柳某身上,未听经略之言即擅自进兵,吾实在无能之至。”一旁金命元大声道:“左相也是一心为了敝国的存亡,而今兵败都是我等无能。”“好了,你们就不必各自揽责了!”林延潮淡淡地道,“我不当面斥责你们,不等于可以将此事揭过,若非你们的过失,为何晋州城会门户大开,倭军敢以大军临于城下?”在林延潮的言语之下,柳成龙,金命元二人抬不起头来。柳成龙抬起头道:“朝鲜国弱民困,实不足以凭一己之力驱除外患,唯有请经略大人施以援手。”金命元道:“眼下晋州城危在旦夕,倭将加藤已放出风声要屠城,眼下有了经略大人在此,我等军民上下无不仰仗大人的军威!我们一世感激经略大人的大恩。”林延潮沉默半响,然后道:“一世感激的大恩,那倒是不必了,至于之前的事本部也不想再行指责,但本部来朝,意在屯兵义州……”柳相立即道:“经略大人,此事我已上禀国主,世子,眼下朝中大臣因此分作左右两派争论不休。”柳成龙拜伏道:“上国之差遣,小国不敢不从,但在细款上还请上国体谅。比如经略大人说要屯三万,兵马实在太多,小国供养不起。”“我以为最多一万,且地借大明屯扎二十年,或者三十年……等倭人退去……”林延潮打断道:“倭寇退兵前说此无益,还是请柳相准备人马,随我立即救援晋州城吧!”柳成龙,金命元偷窥林延潮的神情,但见他不再置一词,然后离去。柳成龙不解林延潮的意思,拉住了要走的刘黄裳问道:“经略大人,为何不表态呢?”刘黄裳叹道:“看来柳相爷,有所不知啊!”“还请刘赞画指教!”柳成龙恭敬地道。刘黄裳道:“陛下已下旨意让我军不许进兵,准备班师回朝!”柳成龙色变道:“为何方才不听经略大人与我说明。”金命元急道:“天子要经略不许出兵,那么经略怎么办?”刘黄裳反问道:“你们以为呢?”“晋州百姓也是天子的子民,经略大人又怎忍弃之。之前我等已派出使节至晋州城与倭将谈判,以朝鲜守将退出空城,以免杀戮!但却遭拒绝。本来我等也只能帮到你们这里,否则经略大人于圣旨不顾,那就是违抗君令!”“而今经略不忍朝鲜子民遭受荼毒,赌上一切在晋州城下与倭寇一战而决胜负,而汝等君臣居然……若是依我的打算,既然是要撤军也好,索性咱们连义州的兵也撤了!”柳成龙色变道:“我们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若是大明现在撤军,小国立遭倭人涂炭!”刘黄裳道:“屯兵之事利于两国,而无一害,只是在于朝鲜君臣上下心甘情愿。经略大人不忍相强,本是意在将来两国相互扶持,但是朝鲜连这请求也不答允,而经略大人却冒着抗命之事,拯救贵国百姓,敢问贵国上下对得起经略大人的情义吗?柳相一心一意为国家奔走固值得敬佩,但可有想到经略大人的处境一二吗?我本不该多言,但实在是不吐不快,还请柳相见谅。”听着刘黄裳之言,一旁金命元则默然说不出话来。柳成龙道:“林经略的大恩,我们生生世世绝不会忘记!”说完柳成龙的眼眶已是湿润。此刻晋州城外,正下着倾盆大雨!城东山坡一面挂着书写着‘儿儿’字的旗印,这儿字旗正是宇喜多秀家的总大将旗印。至于山坡上下都是插着儿字靠旗的宇喜多家的足轻。宇喜多秀家手持军配,在大雨之中不耐烦地走来走去,因为暴雨倭军最犀利的铁炮不能发挥作用,故而眼下攻城只能由足轻进行攻击。尽管如此,倭军的攻击阵容十分鼎盛,士卒们冒着城上掷下箭矢土石如潮水般攻向晋州城。而在北面,西面,加藤清正,小西行长也各自率军向晋州城发动攻击。在倭军的大举攻击之下,小小的晋州城犹如大风大浪之中的一叶小船,随时有倾覆之危。ps:明日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