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客正东张西望的时候。白宗眼尖一下看见老帽站在另一边的道牙子上向这边招手。连忙拉了白客一把,走了过去。老帽笑嘻嘻地向两人拱手。白客压低声音:“这些都是古董吗?”老帽默默点头。白客再往周边看看,除了那些排队的老农外,还有十来个跟老帽类似的人。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白宗、白客哥俩,大概是对他们这两个外人有些忌惮。没一会儿,有两个人过来跟老帽嘀咕一会儿。老帽陪着笑脸,几个人嘀咕一会儿,老帽朝白宗、白客他们这里指一指,脸色有些尴尬。白客立刻猜出大半。任何行业都有自己的行规,外人随便进入是不行的。或者进来的话就一定要讲规矩。老帽讪讪地走过来了,没等他开口,白客就压低声音说:“是不是不让我们随便抬价儿?”老帽儿看看白宗笑了:“你这小兄弟,简直神了。”白宗一脸无奈。白客笑笑:“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嘛。这是你们的营生,俺们不跟你们争,你们不要的俺们就收点。”老帽反倒不好意思了:“没那么严重,你可以稍微比母们价格高点,别太离谱就行。”“到时候再看吧,俺就是玩玩。”这个时候,已经有追大筐的文物贩子开始跟农民们攀谈了。这些农民大多是从京郊来的,有的甚至从河之北过来。他们的大筐里装的也基本是瓷器,来到这里是想卖给文物商店。这种行为是合法的,不管他们的身份是农民还是工人。但文物商店的价格压得很低。一个200件大瓷瓶文物商店也就一二十元收走。品相不好的,一块两块,爱卖不卖。所以,这些追大筐的文物贩子就尝试着跟农民攀谈,看看能不能以比文物商店高一点的价格收购。或许有的文物贩子坑过农民,很多农民对他们还是有些排斥的。或者头一次出来的那种农民,他们也紧张兮兮的,只相信郭嘉,不相信文物贩子。但总有些农民有经验,总有些商贩比较真诚。转眼间,就有几桩买卖谈成了,双方一手交钱一手拿货。白客在一旁看着眼馋的不行。虽然不懂行,但白客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瓶瓶罐罐还真是喜欢的不得了。再看看老帽也在那里到处寻摸着,一副缩手缩脚的模样。白客连忙把白宗叫到跟前嘀咕几句。白宗走到老帽身边偷偷塞给他200元,压低声音说:“我老弟让你随便买。”老帽回头看看白客,欣喜地点头。虽然白客让老帽随便买,但老帽还是很谨慎的。小声跟农民攀谈着,把玩查看着瓷器。直到文物商店的门开了,农民开始一拥而进了,老帽这才抱着一堆瓶瓶罐罐回来了。还一一向白宗、白客哥俩介绍着:“您看这瑞兽纹瓶,脏了吧唧的是吧,您再看这花色、这图案,汉朝的呢。还有这几只碟子,金粉福禄寿喜,瞧这彩釉、瞧这品相,还有这只200件……”白客点点头,看看文物商店,再看看仍然聚集在周围的小贩们,不免有些诧异:“人家都已经把东西卖给商店了,你们还等啥?”老帽笑了:“这才是考验母们眼力见儿的大好时机。”“啥意思?”原来,文物商店收购文物极其严苛,稍微有点瑕疵,或者不符合他们的审美标准,要么拒收,要么给你个块八毛的,爱卖不卖。这个时候老帽他们这些家伙的机会就来了。果不其然,老农拎着筐子从文物商店陆续出来时,贩子们便纷纷凑上去,攀谈、验货,狠狠杀价。老帽很快也加入进去。白客老远看着,那些老农一个个灰头土脸、可怜兮兮,就像一群被屠宰的羔羊一般。因为此时老农已经基本没有还价空间了。他们中最远的有从若干年后那个被称作千年大计的熊县过来的。估计上半夜就得出发。累死累活地把一筐筐瓷器驮过来,谁还愿意再驮回去啊。经过一番屠宰后,老农们推着空空如也的筐子纷纷离去了。小贩们也心满意足地把玩着自己的战利品。唯有一个年轻的农民推着车子不知所措。几个小贩还在一旁嘲笑他:“这傻孩子,七五年的瓷器也能当文物?”七五年?白客脑筋一转,我靠,不会是七五零一吧?上一世,白客并不爱好收藏。但对一些著名的东西,多少还有些印象。比如七五零一,也就是传说中的毛瓷。这一批瓷器虽然年代并不久远,但做工极其精美,存世量极少。也只有计划经济时代才能不计成本地做出这种东西。白客连忙凑到近前。年轻农民还红着脸向旁人解释:“俺村一个下放的老干部给的,他们家落实政策回城了,懒得带走,就给俺留下了,说是能换个好价钱。俺还惦记着弄点钱给俺娘瞧病呢……”这农民跟白宗年龄仿佛,脸蛋儿上还毛绒绒的,一看就是第一次进城。几个商贩七嘴八舌提建议。一个商贩说:“要不你到日杂商店看看他们收不收。”另一个商贩说:“日杂商店?五分钱一个就不错了。”还有个商贩说:“其实这东西都个顶个漂亮,日杂商店可买不到。谁要是稀罕,买回家自己个儿用也不错。”旁边的商贩反驳他:“谁用这玩意啊,一点都不皮实。”白客随手扒拉几下筐里的瓷器。看来真有可能是毛瓷啊。毛瓷的显著特征就是梅花。不管是碗、盘、碟、茶具、酒具等等瓷器统统都画着梅花。但白客还是不放心,就故意自言自语道:“真是七五年的吗?”旁边一个年长的小贩笃定地点头:“没错,只有七五零一那批货才有这样的做工,这样的釉彩。”小哥这个大筐里有三十来件瓷器,如果五分钱一个卖给日杂商店的话,只能卖一块五毛钱。可是30年后,随便一件毛瓷都能卖上一两百万。“二十块!连大筐都给我。”白客狠狠心说。小哥儿顿时懵了。“不想卖就算了。”“卖卖卖,俺想卖。”白宗立刻拿出几张大团结,还小声在白客耳边说:“要不给他五十吧,怪可怜的。”白客知道老哥心善,见不得人受苦。但白客不能坏了规矩。他从白宗手里抽出两张大团结递给小哥。小哥诚惶诚恐双手接了过来。一旁的商贩喊:“还不赶紧谢谢二位小爷!就你这一筐玩意儿,母们五块钱都不乐得收。”小哥就差没跪下来,又是拱手又是鞠躬地:“谢谢二位爷!谢谢二位爷!”这反倒让白宗更难受,甩甩手到一边去了。老帽推来自行车。正好他也有个大筐,装着刚才淘换来的各种大瓶子。加上白客买的这筐,正好左右两边架着,三人一起往回赶。白宗和白客哥俩在京都已经待了好几天了,接下来该去安果药材市场了。带着这些瓷器来回走有点不方便,索性就放在老帽家里,等从安果回来再取走。哥俩在安果又停留了两日,与两三家中药材销售商攀谈。他们都对巴蜀的中药材需求强劲,有意帮助白客,在老家那边建立种植基地。白宗白客哥俩跟他们拟定了各种中药材的品种和价格后,再以电报的形式发给三姑夫那边。这安果是北方最大的中药材市场,不光有各种中药材,还有各种中药材种子。哥俩挑选了几样适合老家种植的药材种子托运回南方。在安果忙完后,白宗和白客这才回到京都。老帽早已将他们的瓷器都包装好了,帮着他们装进包里。“您二位放心吧,只要没有大的磕磕碰碰,保证让你们全须全尾地带回去。”白客又让老帽帮着寻摸比较地道的四合院。“您尽管留意着,有几套咱买几套。”老帽笑了:“二位小爷真是大财主啊,放心吧,咱会随时帮您寻摸的。”回去的路上,白客本来还想绕道去看卓玛。但身上背着这些玩意儿,到哪都不方便。再说白客马上就要开学了。只能速速赶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