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李沐嫌恶地用两只手指,拎起李师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甩到一边,蹩着眉头挥挥手道:“你妹的,离我远点。”李师奇怪地说道:“我没妹妹。再说了,这事又不是我干的,我看了一眼就受不了,跑出来吐了。”李沐翻了翻白眼,“草,不早说。”李师一副无辜状,“你也没问我啊?”“快说,他们招了什么?”“京兆韦家。”李师缓缓吐出这四个字。“韦家?”李沐闻听着实惊了,“原来韦贵妃省亲,打得是这主意。”“他们招认,是韦家家主韦匡伯的长子韦思言指使他们行刺殿下的。”李沐皱眉道:“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嫁祸,换作是我指使,肯定不会让刺客知道我的存在。”李师道:“应该不会有错,据他们招供,他们是从小被韦家豢养的死士,一直待在韦家,最短的也有十年了,最长的已经十八年。”李沐沉默了,这说明韦贵妃很有可能参与此事,而省亲的时间点正好巧合,很可能是韦贵妃受了李世民的指使,李世民连最阴暗的刺杀手段都用上了,这么说来,双方要鱼死网破了。韦家是外戚,不但是韦贵妃的娘家,还是晋安公主的夫家。自己真要与李世民面对面地对抗上一场吗?李师道:“殿下不能再犹豫了,若陛下再次动手,恐怕你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李沐眼神一凝,道:“请卫国公李靖、英国公李勣、郑国公魏征、民部尚书韩仲良、工部尚书马周、神机卫大将军苏定方六人,过府一叙。”李师道:“我这就去安排。”一个时辰之后,六人应召而来。安正殿中。李沐开口道:“孤虽无伤虎意,但虎有伤人心。此次孤在含光门外遇刺,李师已经查明,乃京兆韦家指使豢养死士所为,不知道诸公有何教我?”此言一出,六人皆脸色剧变。他们自然明白其中奥妙,京兆韦家敢动手,那么肯定与韦贵妃省亲有关。而韦贵妃身后之人,谁都知道。苏定方幽幽说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谁做下的事,就该由谁来承担。殿下尽管下令,臣与神机卫无有不从。”与其余四人不同,马周可谓是了无牵挂,他起身道:“殿下可有人证?”李沐看了一眼李师,李师答道:“有六个活口,皆指认是韦家家主韦匡伯长子韦思言指使。”马周道:“既然有人证,殿下当立即奏请朝廷,派兵缉拿韦思言一应人等,待审问之后,再作定夺。”韩仲良却是心疼未来女婿,颤抖着手道:“君视臣如土芥,臣视君为寇仇。既然已到了这般境地,殿下还须自保为妥。”魏征略一迟疑,道:“仅凭杀手指证,难以定韦家之罪,打蛇不死反受其噬,此事还须斟酌再三,否则一旦有误,殿下怕是要承担欺君、谋逆之名。”李勣同样在犹豫,但他与李靖不同,李勣在事实上已经有了谋反之举。萧关南下,李勣率部与尉迟恭、程咬金所部一战,其实与李沐已经分无可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李勣在短暂犹豫之后,起身道:“若杀手指认都成不了实证,莫非要等殿下真有个三长两短,发生不忍言之事,方才能称实证吗?殿下,臣愿陪同殿下进宫面圣。”魏征老脸有些微红,“英国公所言有理,老臣也愿陪殿下入宫。”李靖喟叹一声,“此时殿下进宫,究竟想得到什么?是逼陛下拿韦贵妃下狱问罪,还是逼陛下退位呢?”李沐的眼神一缩,“李帅的意思,是让孤依旧忍下此事,等陛下策划再一次刺杀?”李靖道:“殿下误会了,臣想说得是,杀手指证的只是韦思言,就算殿下要扩大诛连,也只是京兆韦家,恐怕还牵扯不到宫中韦贵妃,更牵扯不到陛下。既然如此,以杀手的指证加上殿下掌握的实力,缉拿韦思言无须事先知会陛下,直接派兵前往洛阳拿人就是,待拿到人之后立即审问,有了结果再禀报陛下也不迟啊。”李靖的表态,让李沐的心头一松。李沐知道,李靖对李世民有着一和难以表叙的亲近,不,准确地说,是一种觉得心中有所愧欠的心理。李沐能理解,能体谅,拥有这种心理的大臣,在朝堂上不是个例。甚至代表了很大一部分贞观朝臣。养只猫、狗,时间长了也会有感情,何况是人?李世民登基十七年了,一刀两断的决绝,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李靖如此,李勣、魏征等人又何尝不是?但在这种你死我活的斗争中,这种心理会害了自己和队友。这一点,李沐吃过亏,记忆深刻。政斗,你给对方一条活路,就等于给自己挖了个坑,大坑。李沐心中深知这一点,但没得选择。随自己的那一群新臣,还不够资历立于朝堂之上,能帮上自己的只有这批旧臣。两害相权取其轻,李沐选择了旧臣。所以,听到李靖做出如此的表态,李沐是感动的。李靖的表态虽然没有直接走到李世民的对立面,但谁都清楚,京兆韦家的后面就是李世民。李沐“霍”地起身,“既然诸公都是如此建议,那就这么办吧。”“李师。”“属下在。”“集结神机卫一营,立即启程,三日后,孤要在李家庄看到韦家所有男丁。记住,要快、准、狠,拿到人之后,送回李家庄秘密审讯。”“喏。”“且慢。”魏征突然出言阻止道。李沐转头问道:“魏公还有何事?”“殿下,韦匡伯的四子韦思安现任岚州刺史,且尚了晋安公主,乃当朝驸马都尉。无旨缉拿朝廷四品命官,况且还是当朝驸马。这恐怕……不妥吧?以臣私见,不如先不缉拿此人,待审问韦匡伯诸人之后,有了证据,再捉拿不迟。”魏征的话确实有理,可李沐听了却不以为然。如果自己这次死了呢?谁为自己来审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