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李治的话虽然很幼稚,可李沐真被他的话惊到了。他第一次发觉,这个曾经被自己视为懦弱的小正太,内心也有着一种执着,令人钦佩。李治一旦出口,说话便流利起来,“沐哥哥,论血脉,你我是兄弟。父皇得位不正,愧对沐哥哥,有道是父债子偿,我愿意为父亲赎罪。”李沐哂然道:“以区区一个太子之位赎罪?先不说陛下肯不肯答应,就算是我,也不会答应。”“为何?”“这天下本来就是先父的,怎么丢的,我就怎么夺回来,何须你让?”“可父皇是你的亲叔父啊!”李治泣道。“亲叔父?他杀我父亲、兄长时怎么不想想,先父是他的亲兄长?怎么不想想那是他的亲侄?种此因,必结此果。这是天道循环,躲不掉的。”李治扑通一声跪在李沐面前,“沐哥哥,这天下还你,求你放父皇一条生路吧。”李沐哑然,好久才道:“陛下未必会输,这放一条生路,从何说起?”“娘过世前,曾叮嘱于我,说沐哥哥日后必会替父报仇,若真到了这一天,娘让我助沐哥哥一臂之力,以换取沐哥哥对父皇和我等兄弟姐妹宽恕。”李沐感到无比的震撼,长孙无垢,这个已经死了七八年的女人,竟能看得这么远。他不免地在心中感慨,长孙氏,果然是一门人才啊。李治见李沐沉默,泣声道:“沐哥哥可还记得,母亲临终时,你答应母亲,为好好照顾于我?”李沐喟叹着,点点头道:“我记得,你放心,我不会加害于你。……这样吧,尉迟恭、程知节大军已经至蓟州、平州一线,你出辽东城,最多两天就可与他们会合。赶紧回长安吧,接下去的事,不是你能化解的,更不是一个太子之位可以化解的。”李治急道:“沐哥哥,你相信我,我真想化解你与父皇之间的仇恨。如此,更可避免大唐一场内战,虽然我无缘继承皇位,可我享用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尊贵,也该为这天下众生谋一次福,还沐哥哥成全。”李沐轻叹道:“太子,你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但这不是你能化解的,正象太子之位,不是你说让,陛下就肯让的。况且,只要有你在,陛下心中就会有希望,他会倾尽全力,保你太子之位,以使宗庙后继有人。”李治有些恍惚,他呐呐道:“难道要化解此事,必须让我去死吗?”说到这李治突然起身道:“沐哥哥,如果我死了,你与父皇之间的仇恨,就能化解了吗?”李治的激动,确实吓到了李沐,“不,不。太子误会了,这不是你死还是不死的问题,我只是举个例子,意思是说,陛下只要还有子嗣,心里就不会失去希望。”李治有些黯然,他信了李沐的话,他,化解不了这场浩劫。这对他来说,就象是突然发现,他所有的努力其实都是个笑话一般。“沐哥哥,那我还是不离开了吧,我随你一起南下,如此,至少可让父皇投鼠忌器,不至于加害隐太子妃和三位姐姐。”“滚。我不需要。”李沐突然厉声喝道,“赶紧滚回长安去,别让我改变主意。”李沐突然有种鼻酸的感觉,他真有些被李治感动了。龙生龙凤生凤,果断狠毒的李世民,竟生出李治这种儿子。李治被李沐一吼,抽泣着,带着一脸的沮丧起身,向门外走去。人生最痛苦的不是牺牲,而是自己的牺牲被别人视为垃圾。这对于一个想要为父亲为大唐为天下尽一份力的少年人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悲哀。看着李治的背影,李沐突然心中一动。如果,如果……。“等等。”李沐突然喊道。这一声“等等”让李治破涕为笑。“沐哥哥,你答应我了?”李沐上前道:“太子真想化解我与陛下之间的仇恨,甚至不惜让出太子之位吗?”李治坚定地点点头道:“这天下原本就是沐哥哥的,如果还给沐哥哥,而使沐哥哥宽恕父皇,我自然是愿意的。”李湘主抽抽嘴角道:“我有一策,只要太子愿意配合,可使得陛下心灰意冷,由此放弃与我争夺这天下。只是……恐怕有些……恐怕对太子名声不利。”李治道:“沐哥哥但说无妨。我连太子之位都舍了,何况区区名声。”李沐迟疑了一下,终究是凑到李治耳边,轻声嘀咕起来。李治的脸色,随着李沐的话语,渐渐苍白起来,随之变成灰白。“太子若是不愿意,就当我没有讲过就是。”李治怔怔地看着李沐,问道:“若我按沐哥哥所言做了,父皇禅让之后,沐哥哥能放他一条生路,让他以太上皇之名颐养天年吗?”李沐犹豫了一下,点头道:“会。”“你发誓。”看着李治的眼睛,李沐道:“只要陛下禅让之后,不图复辟,我绝不加害于他。”李治抿嘴道:“我信沐哥哥,我这就动身回长安。”……。长安城内,崇仁坊的彭城郡公府。大门洞开,神策卫士兵分列两旁,等待着他们的主帅出来。此时,满身披挂的李沂正被李明达堵在书房门口,死死地拽住胳膊。“夫君,这事谁都可能做,唯独你做不得。”李沂道:“可这是陛下的旨意,为夫若不奉行,岂不成了抗旨了吗?”“两害相权取其轻,若必须做一个选择,我以为夫君当选抗旨。”李明达神色非常坚定,“夫君不必担心,抗旨之罪,父皇若要惩罚,为妻的与夫君共担就是。”李沂摇摇头,用力地扳开李明达紧拽的手,“公主难道不明白,陛下真正要的,并不是隐太子妃和三位郡主的性命,而是令大哥投鼠忌器?”李明达一甩被李沂扳开的手,却迅速往上一抱,这下不是拽了,差不多是半个身子吊在李沂身上了。还别说,李明达此时竟留恋起这种感觉来了,这,才是夫妻本该有的亲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