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悠悠、匆匆而过。于几日后、大年三十。初晨。杨氏小村,挨家挨户春联挂彩,偶尔鞭炮鸣响,几名虎头虎脑的小孩子穿着滚圆的棉袄,跑来跑去,捉捉迷藏。“走走,去找张师兄下棋去。”众弟子们也是起个大早,但又因为今天是年三十,放了一天假,不用找各自师傅练拳,也没有条条框框。他们除了个别的人还在自觉的推着拳法架子以外,大部分都在各自院落里聊着天,或者串门打个牌,热闹非凡,哪里都是吆喝出千、或是打闹出手声。同样,总馆大院这边,也是随着‘呲呲’的熨斗熨衣声响个不停。各位老拳师们一大早起来,都把各自练功服烫的直溜溜的,再拿摩西往头发上一抹,梳个大背头,整得都给新郎官一样,光彩照人,哗的一眼望去,看着像是年轻了十来岁。“嘿!师爷们都挺洋气的!”在大院门口处,一大早喝了一碗肉汤的杨隆,看见这一幕就笑了。不过他也是跟在赵舟身后,话语也小声,没让喜气洋洋、并且自我感觉良好的众位老拳师听见。而大过年的,赵舟脸上也是挂着笑意,就当没听见。见到院内的众拳师走来,相互一见礼,摆张桌子,打了一上午牌。等到中午一吃饭,便带着他们一同向着村口走去,准备接今日下午过来串门的众位客人。这也是除了今天晚上有少林寺的朋友来做客以外,赵舟也命弟子们发了很多请帖,邀请了全国的各门各派,一同来这边聚聚,开个‘年夜茶话会’。听听戏,吃个年夜饭。也是实打实的聊天听戏,赵舟都让弟子们说清楚了,进了总馆村里,打牌可以,打架也成,打屁吹牛更管不着,但等到晚上茶话会开的时候,想要再打架搭手就不成了。同样,这茶话会也没什么正正经经的讲究,正月十五,腊月二十三,同学、同事、亦或是战友,都能一块聚一聚,图个热闹,没的说非得回家听鞭炮‘噼里啪啦’乱响。赵舟也借着这个机会,众拳师齐聚,问他们要几手招式图录,想必也能要到。毕竟,一些拳法招式又不是心得秘诀、杀人重手的不传之法。“方丈说,他们再有十分钟就到了。”下午一点左右,也等到赵舟众人到了村口,杨隆也挂了一个电话,又拨了另一个门派的掌门手机,像是传信兵一样,联系着今日‘茶话会’的客人。也随着他话语刚没落多久。还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一辆商务从高速下来,伴随着‘滴滴’的响声,停在了村外的车棚门口。啪嗒——车门打开,方丈带着永色大师、和四名脑袋锃亮,像是打了蜡一样的弟子从车中走出,各自手里还带着一些礼品,以及几身戏服。“赵师傅,我带了四名弟子。”带着喜意的话语传来,方丈隔着百十米,站在车棚处就开始介绍身后的弟子,“他们参加过戏曲比赛,底子很足。又排练了几天,想晚上凑个节目,在各门各派的老前辈们面前露上一手。”“好。正愁没什么节目,方丈倒是添了彩头。”赵舟笑着和众拳师迎了过去,相互寒禅了一番,让老拳师带着他们先去安排,又让一名弟子把车停好。也随着方丈这一来,各门各派也隔不了多长时间,同样都是带着几名弟子开车来至。理由也差不多,不是让弟子晚上上台演个节目,就是露两手厨艺。说白了,他们就想让自己培养的晚辈们见见世面,认认赵舟,再和其他老拳师的心目中留个印象。弟子们再相互聊聊天,喝喝酒。省的今后发生矛盾打起来,因为不认识,下手不知轻重。“武师傅。来就来了,带什么礼物。”也在赵舟忙忙碌碌,招待各位来客的时候。将近下午五点,天色将要黑下,国安、部队那边也来了不少人。其中刘沐白、武运隆这两位丹劲大拳师,处理了各自的事情,也带着晚辈过来,用的也是同样的理由。“这不是和师叔拜年呐。还有,我得给您说个事。”武运隆话语中气十足,说着从车棚处走来,指了指跟在他身后一名急忙向着赵舟问礼的弟子,“我这弟子做了一手好川菜。平常我吃饭都是他做,自个尝着是不错。”话落,武运隆唧吧唧嘴巴,样子上是挺回味的,好像他的这位弟子真的堪比名厨手艺。只是,赵舟大致看了这名问礼的弟子一眼,瞧到他抱拳的手指关节宽厚、隆起,全是茧子,硬气功少说有十几年火候,说是下厨的妙手,不如说是杀人的好手!“功夫练的不错,一会和各位师傅们露一下你的手艺。”赵舟也像长辈一样拍了拍这位弟子的肩膀,让这位弟子受宠若惊,忙忙拱手,连道‘师爷抬爱’。而也随着一阵客套,等到武运隆等人也被安排进院。杨隆从村内走出,来到了村口,向着一下午时间都站在村外的赵舟与众拳师道:“师爷,今天来了三百七十三位客人,邀请单子上的诸位老师傅都来齐了,咱们是不是该在大院里搭台子,让后厨准备年夜饭了?”下午早就来到的众拳师们,进了大院都在‘搭手聊天’,戏曲台子没有第一时间搭上,怕被众位拳师给拆了。如今快六点,茶话会将要开始,现在再搭建台子架,晚上八点前正好准备齐全。“恩,你带着赵钧把台子搭搭。”赵舟和老拳师们交谈一番,也对杨隆下了吩咐。而赵钧来到杨氏五年,除了一开始的死去活来,哭着上吊。现在也是挺老实的一个人,每日刻苦锻炼,打磨劲力,明劲也快练成,是真的融入了练武生涯,不知不觉喜欢上了国术,反而不想离开这里,放弃了省城二公子的身份,想成为一名拳师。这是一种改变。“没了赵钧的干扰。王超现在生活无忧无虑,按照原先的轨迹又结实了不少拳法大师,于三年踏入化劲,一边去往国外磨练,一边寻找唐紫尘。又听闻外国的杨氏一位拳师说,王超于几月前去还他那里做过客,已经抱丹了。”赵舟思索着,也感觉王超在国外厮杀实战一番,用不了几年,基本上就会踏入见神不坏的地步。也在他盘算着时,天色越来越黑,突然远方的道路上传来‘滴滴’的喇叭声。“还有客至?”赵舟抬头望去,以为是听闻消息的散修拳师,过来凑热闹的,今天也来了不少。同样,赵舟与个别几位老拳师还未回院,也是再等这些后来接到消息的拳师们。只不过,随着车辆越来越近,赵舟却看到是一辆没有牌照的车辆停在了停车棚那边,开门走出了一位精神抖擞的中年,以及两位腰板笔直,一身军伍气息的壮汉。“巴力明。”他看到这位中年,对照了一下记忆,因为他原先去京城的半年,在国安档案内看过巴力明的照片,一认出这位中年正是在监牢里待了三十余年的巴力明!“哦?赵师傅认识我?”巴力明声音轰轰作响,好似赵舟在三国见过的张飞一样,一嗓子就能吓死人。“原先是听闻。现在是认识。”赵舟见到巴力明来至,也没问他是怎么出监狱的,反而拱手一礼,邀请道:“进去坐坐?”“这倒不必了,今日能来这里,还是多亏了武师傅的运作。算是圆了让我看看第一高手的心愿。”巴力明亦是抱拳一礼,又向着赵舟切拳一握道:“时间不够,话不多说。赵师傅请赐教!”巴力明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听闻了的赵舟名号,又得知赵舟今日邀请众拳师来做客,便想过来搭搭手,也没其它的意思。“请。”赵舟见状如此,亦是没有多问,也没有拒绝。如猛虎下山,踏走两步,百米距离瞬过,没什么招式拼凑,抡开了胳膊就砸!‘呼’的一阵风声炸响!巴力明见得赵舟这好似开山的一击劈来,顿时摇晃一下身子,迈步一踏,双脚好似扎根一样,成一弓步,左手开弓似的一拦,侧身右手打出,一式方方正正的崩拳架子,就是想与赵舟拼拼力气。啪嗒——两人胳膊一碰,发成一声似皮革交击,又似钢铁敲击地面的声音。赵舟没有再多后手,身子突然矮了下来,一个‘腾云纵’,连点两下,又回到了原先的地方。“好!名不虚传!”巴力明抖了抖手,哈哈大笑出声,也没有接着追击。“进去一坐?”赵舟询问一句,也邀请车棚那边的两位狱警。以他的身份,让巴力明在外留一夜不是问题,也不怕他越狱跑了。谁知巴力明摇了摇头,又向着车棚那边走去,“别为难这两位兄弟了,武师傅也是托了不少关系,才圆了我这个交手的愿望。谁知赵师傅已经踏入了见神不坏,一身劲力凝成一股,远超与我。这比也不用比了,不下死手,胜负未知。这大过年的,咱们干脆好好吃饭,不给赵师傅添乱了。”巴力明的笑声带着一种豪迈,说完。他旁边的狱警也是打开车门,让巴力明上了车后,乒乓球粗细的手铐脚镣一戴,‘嘟嘟’几声车响,又回往监狱去了。“这巴力明师傅倒是挺洒脱的,把监狱都当成了自己的家。”赵舟瞧见这一幕,倒觉得挺有意思,对他所说的见神不坏,也没什么好奇的心思。因为单论力气上,赵舟也确实和见神不坏差不了多少,都是二十吨往上的力气,差也是差几吨。当然,赵舟现在也才丹劲而已,并且还没有完全圆润下来。不过。也在他思索着,瞭望到巴力明的车子消失在了田地道路的远方时,又听闻‘滴滴’的声响,看到一辆轿车来到村外、想要缓缓减速径直驶来,却又被车棚处的弟子拦下。“您好。”拦路弟子以为是哪位不知杨氏规矩的拳师,继而站在车侧,抱拳一礼,想要说明一下。只是,还没等到这位弟子说完,几名身穿武士袍的东瀛人从车内走下,手上拿着一份文件。“赵先生。”其中为首的一位中年武士,没有理会旁边的弟子,直接望向赵舟,“我叫武田角荣,深闻贵国文化,特意不请自来,想参加你的聚会。”“东瀛人?”众弟子听闻是东瀛人,眉头一皱,倒没说什么不客气的话,但也隐隐拦着了车子的来路去路,又望向了村口的赵舟,想听自己师爷的安排。“远来是客。”赵舟神情不动,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是过来干什么的,但也让左右弟子放行,毕竟拒客门外,总归失了礼仪。“多谢、赵先生。”武田角荣点头,又望了赵舟一眼,让身旁的几名同伴跟上,一同在杨氏弟子的引路下向着村中行去。而赵舟也没有管他们,又等了一会,将近八点的时候,才与几位老拳师一同回到大院那边,准备茶话会开完了,再问众拳师们要上几手招式,填充一下自己的库存。同样,此时的院中,板凳桌椅已经摆好,大台子也已经架了起来,大红灯笼、张灯结彩。不管是客人,还是众弟子都纷纷落座,低声交谈,等待着节目开始,也等着正主赵舟来到。“各位久等。”赵舟走进院子,看到这一幕,也很和气的和诸位拳师抱拳一笑。“赵师傅!”见到赵舟来至,众人也笑着打着招呼,起身见礼,气氛一下子非常热闹。“周师傅,冯师傅。”赵舟一路走过,尽相回礼,坐于主桌。同桌的也基本都是化劲高手,武运隆、刘沐白两位丹劲大拳师也是尽坐此列。也等到三两分钟,八点刚过。“诸位、请!”赵舟亦是大手一摆,敬酒一杯。台子上也响起戏曲声,各个门派的弟子按照排序,一一上演自己的节目。只是,众门派的弟子也是奇才挺多,除了唱戏、唱歌的,还有变魔术,小品,整的和跨年联欢晚会一样。“好!”小品相声说到笑处,或是唱戏曲唱的好听,众人亦是大声叫好,鼓掌喝彩。“那是我弟子,一手八卦打的游龙戏凤!”或是一位八卦掌的老拳师,看到台上表演武术的是自己弟子,也是和同桌的老朋友们吹嘘半天。惹得没有报名参加节目的众弟子们,听到老前辈们的赞赏,或者看到自己师父‘鼓励’的眼神,亦或是想要在老前辈们面前露个脸面,继而也是一一报名,让杨隆帮他们安排一下。“来,诸位师傅。”赵舟这一桌也是热闹非凡,相互敬酒,偶尔和几位大拳师点评一名弟子,让得知消息的表演弟子高兴半天。下了台子,就麻溜的过来敬酒,想要和老前辈们喝一杯。“让一让,借过....”后院也是一直忙着做饭,各种菜品样式,天南地北的口味都有,一一被弟子们摆上。尤其众人都是练武的,吃的多,加上看着节目,又时不时的来回走动,向着赵舟这一桌敬酒。一直到晚上将近十二点,众人桌子上的饭菜也没停过,凉了一盘回去热,吃完一盘又上一盘。“马上十二点了,你让杨隆带着几名刚刚唱,不错的弟子,去拿鞭炮。”赵舟今日是喝舒服了,熏着微微的醉意,让武运隆放下筷子去跑腿。武运隆也是二话没说,连走两步,只是不走正门,反而避着墙头上挂着的灯笼,忽的一下从院墙上给翻过去了。“好!”不知道哪位拳师喝高了,把武运隆当成了表演节目的弟子,还拍手了两下。而也正是在这临近过年时分、众拳师接着微微醉意相互吹牛,气氛热热闹闹的时候。靠近最边上的位置,原先那几位东瀛人中的为首中年,也即是武田角荣突然站起身子,体内气血翻滚,遥遥向着赵舟大喝道:“赵先生!”一声爆喝,如狮子雷吼,压盖了众人的谈话,场面为之一静。赵舟听闻,也随之望去,看到武田角荣这一桌的酒水完全没有动过,好似这四个小时当中他们一直在闭目养神。“赵先生!”武田角荣见到赵舟望了过来,亦是接过同伴那里拿出了一纸文件,傲视对望道:“这是按照你们的传统,立的生死状,你敢签下,与我在那个台子上一战吗?”他说着,指了指院子中央的戏台,浑然不惧周围因为年夜气氛被打扰、继而投来的厌恶目光,更不怕众拳师一同攻之。因为他们东瀛人都有一种武士精神,把这种单刀赴会的胆量,当成一种信仰,是用来崇拜、追捧的。同样,众拳师怒归怒,但也不会以多欺少。而赵舟听闻武田角荣的言语,先前与刘沐白等人的谈笑样子褪去,也没等众拳师开口说什么,便突然如猎豹觅食,又仿佛化作妖魔一般。‘呼’的一声风响,众人只感觉一道黑影闪过,赵舟身子纵起,瞬息来到了武田角荣的身前,左手半握下劈,‘咔嚓’一声,砸断了武田角荣刚刚反应过来准备的胳膊以后,反手进步一架,又是‘咔嚓’一下碎响。武田角荣根本反应不过来,胸口像是被大卡车边角撞了一下一般,完全塌陷,血液溅得他身后同伴满身都是。“一个抱丹的东瀛人而已。礼仪之下,给你脸面,敬你一杯薄酒,未曾想....你还真是把自己当人看了。”赵舟单手拎着他的脖子,听闻他气息还未断绝,又猛地一握,捏碎了他的气管,断了他的所有生机,又一掷把他的尸体给扔到了院子外面。同时,‘啪嗒’院外尸体落地声刚刚响起,赵舟从他吓傻的同伴手里接过纸笔、略微一扫,把生死状一签,又回到了主桌上,“把他们给扔到村外。”“是!”几位弟子回过神来,拖着吓傻的几名东瀛人,像是拖死人一样,硬是给他们拖了出去。“怎么死人了?”这个时候,武运隆也刚笑着走进院门,见到如此安静一幕,又听旁边拳师一说,顿时酒醒了一半,感觉大过年的死人不吉利,或者说有点晦气。可他看到院中有些安静的沉闷气氛,还是左思右想,突然心思一闪,忽的挑起了一个话头道:“过年嘛,红红火火!”“是啊,过年就是要红红火火!”有人心领神会,也起身吆喝了一下。“武师傅说的有理!”更有一位老拳师起身向着四周抱拳,遥指四周景物,以及边角的那一滩血迹道:“这鞭炮为火、血为红。房檐挂彩、戏台掌灯!正应了腊月三十、红红火火,张灯结彩。今年、这年是过的全了!”“是啊,今年不枉此行!”众拳师听闻如此形象比喻,一瞬间连道大好,望着赵舟,一同敬酒。“快快快,正点到了,快放鞭炮!”弟子们看到晚上十二点到了,又见到武运隆的眼神,也点燃的鞭炮,一时间‘噼里啪啦’的声响回荡院落,非常应景、红红火火。而赵舟亦是品着小酒,看着又演开的戏曲,听着四方来贺,鞭炮声响,借着微醺醉意,略闭双目,忽的心思一空,悠然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