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祭祖活动终于结束了,看到李成良城主一脸的疲惫之色,士绅乡老们心中即感激又心疼,本来后面环节还安排了筵席,但是看到城主如此辛劳,没人愿意开口勉强城主留下,只好齐声感谢城主大人为敦煌百姓福祉的不辞辛劳。敦煌府长史、司马和录事参军也拒绝了筵席,他们要亲自护送城主返回城主府,顺便将城内近期的情况向城主汇报一下。长史首先开口道:“大人,您病倒后,城外蛮族联军连续到了两拨援军,现在城外的蛮军已经有六十多万人,如果不是范将军应对得当,早就被破城了,可是朝廷那边的援军却毫无动静。虽然风雪阻道,援兵不好派,但是蛮军的援军能到,我们的援军为什么就到不了?朝廷不是养那么多仙人,为何不见他们来救?”城主大人斜靠在马车里说:“刘长史,你不知道,非朝廷不想救,而是不能救。仙凡有别,当年华夏三分时,东胜洲各国也都处于混乱之中,为了避免引发修真界大战,各国修真界包括这些异族的顶级仙师曾经共同立下一个誓言,仙师不得插手俗世战争,否则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至于是什么处罚,我不是修道之人,自然也不知道细节,但是这么多年来的战争,甚至是一些灭国战争,都没有哪国仙师敢明目张胆地违背誓言参战。不过不救也好,仙师的破坏力太大了。如果朝廷派出仙师,那蒙元、西域和西蕃的仙师也会出山参战,那样造成的杀孽,恐怕比凡人之间的战斗要惨烈百倍,死的人更会不计其数。”长史长叹一声,拱手道:“多谢大人指点,这种密辛如果不是大人亲自指点,我等一辈子也不会明白其中的道理,下官以后再也不敢在背后指摘仙人的不是了。”司马也开口了:“城主,中书、上书两省已经多次传讯,批评我们在敦煌府实行军管,违背了本朝文人治事的原则,让京中武官势力士气大增,要求您及时拨乱反正。你此次支持范将军实行军管,为他承受了这么多来自朝廷的压力,范将军他知道吗?”李城主幽幽地说:“以云超的才智如何能不知呢?但是他必须装作不知,上次他与我公开翻脸,其实是在帮我。云超那么做,可以让京里那些中书、平章大人们以为他桀骜不驯、嚣张跋扈,对我自然比较同情,不好过于苛责;另一方面,云超的强硬还会得到军方大佬的信任和支持,这才是两全其美的法子。”司马也叹了一声说:“多谢大人为我等详细解读,官场上的奥秘如果靠我们自己去领悟,恐怕一辈子也看不透呀。也难为范将军了,身为武将,不但有保家卫国的本事,竟然还具备这么高的政治智慧。”李城主说:“你们不用叹气,只要用心去体悟,你们迟早也会懂的。如果这次能成功打退蛮族联军,我就准备向朝廷辞去城主之位,推荐云超为敦煌城主。云超修习武艺多年,又比我小六岁,至少还能在敦煌府干十年,这十年足够他一展抱负,并为敦煌城培养下一代继任者,也只有他接任城主之位,我才能放心致仕,还禄位于君。”刘长史急忙说:“大人不可,您现在正是年富力强,为何有致仕的想法?”李城主在车内摇头说:“我二十九岁出任敦煌知府,用了十九年的时间将州府级的敦煌建设成陪都级,官制也由从四品做到了正三品,这等成就足以慰怀终生,没有什么遗憾了。近日朝廷已经流露出要把我调回京中任部阁高官的意思,可是我疏懒惯了,不想和他们去争夺那些有限的权力,刚好借此次大病向朝廷请辞了。”长史、司马和录事参军急忙劝阻,说了一些诸如“敦煌城不能没有大人”、“大人风华正茂怎能存退隐之心”的话,希望能打消大人的执念。李城主并没有回应他们的话,而是问:“马参军,今日范将军为何提前离开祭祀仪式,可是有紧急军情?”录事参军急忙说:“回大人的话,是的,城北有紧急军情,但是报信的士卒搞得非常隐秘,属下并不清楚具体情况。”李城主立刻坐了起来问:“范将军当时是什么反应?”录事参军认真回想了一下说:“范将军当时很着急,也很气氛,还骂蒙军是‘畜生’。”李城主捻着下巴的胡须念叨着:“畜生?畜生!糟了,要出大事了!快掉头,我们赶去城北!”录事参军急忙说:“大人,您去城北干什么呀?你身体未曾痊愈,范将军特意嘱咐我们要把您早些送回去歇息,您要爱惜身体呀!”长史和司马也上前相劝,李城主一把拉开马车的帘子说:“快,城北!如果我猜得不错,现在那里的情况很危急,处理得稍有不慎,云超就可能仕途终结!”……敦煌城下,冰原侧,雪崖旁。那名白衣白马的男子大声用很正宗的华夏语喊道:“楼上的唐军听着,我乃蒙元帝国征西元帅巴图将军座下谋士周士彬,奉将军之命有几句话要跟敦煌城的边军兄弟们说。”这突兀出现的人让敦煌城上的守军都楞了一下,周士彬竟然还带有一股纯正的关中口音。只听周士彬继续说:“诸位唐国将士,蒙元帝国是个爱好和平的国家,那里有苍天下最勤劳质朴的牧民,他们用长生天赐予的草场和牛羊养育着世代子民,他们乐观敬业,不持强凌弱,从来都没想过侵略其他的国家。可是今年不幸的蒙元人民遭遇了千年不遇的白灾,全体国民陷入缺衣少食的境遇之中。伟大的金帐可汗怜悯子民,曾经向唐国和明国求助,甚至愿意以向两国称臣为条件换取一部分救灾物资,但是被唐、明两国无情地拒绝了。蒙人不禁自问,都是生活在东胜洲的人族,为何不能互助互利呢?难道以文明、博爱自诩的华夏族人就这么狭隘,不能去帮助一下正在遭受苦难的人族同胞吗?我们这次南下,不是为了劫掠,完全是为了生存!我们也不想让蒙元的勇士们去牺牲,让妇孺们挨饿受冻,蒙元的子民必须拥有和唐人一样生存的权力。”蒙元军中有通华夏语的通译正在同步翻译这名白衣男子的话,这话一说完,立刻引发了蒙元军士的共鸣,他们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一起怒吼蒙元语的“万岁”!白衣男子等蒙元军的怒吼声平息后,继续说:“现在仗已经打了一个月了,双方死伤无数,巴图将军怜悯双方将士,特让我做个和谈使者,请城上能负责的将军出来回话。”范云超从城上现身,旁边有四名持盾的校官保护,范云超眯着眼睛问:“我就是敦煌城的守备将军范云超,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周士彬在马上拱手道:“范将军好,巴图将军让我带话,如此死伤下去也没有意义。如果敦煌城愿意交出一半的粮草,我们联军即刻撤军,并将城下这五千多百姓还给你们,用五千唐人的命和城里一半的粮食换回全城人的命,不是很合算吗?”范云超问:“哦,说的有些道理,你是华夏族人吧?”周士彬脸上一红说:“我本来也是唐国子民,家中世代耕读,但因唐国有诸多不公,我被迫远走塞外,凭着个人才干得到巴图将军的赏识,已经改籍为蒙人,现在任中军司马参赞。”范云超说:“果然厚颜无耻!今天这个连环毒计就是你设计的吧?”周士彬微微一僵说:“什么连环毒计?大人说笑了。”范云超怒笑道:“周士彬,你这个汉奸国贼,真是好算计呀!给这些俘虏们灌下萨满教都明令禁止的冰污水蛭卵,还想以道德来绑架我们,让我们把这些俘虏放入城中引发瘟疫,然后趁机夺城!”周士彬立刻矢口否认:“你胡说!你身为唐国二品武将,可不能信口雌黄、有辱国体!冰污水蛭卵这么恶毒的手段,我怎么会用呢。你一定是不想救城下的百姓,也不体恤边军和城内百姓的疾苦,才会这么胡说的!你太卑鄙了,我不要和你这种小人多言!”周士彬知道事情败露,一边狡辩,一边拨转马头就要往回逃窜。只见范云超一挥手,嗡的一声,一支一丈多长、粗如成人手臂的弩箭就从城墙上飞了出来。正正击中周士彬的后背,巨大的弩箭撕破了他的胸膛,又扎进他身下坐骑的脑袋中,将这一人一骑牢牢钉在了地上。全场一片肃静!突然唐军中有人高喊:“天佑大唐,国运绵长,伏灭异邦,保卫敦煌!”接着所有唐军高喊起来!这气势比之前蒙元军队喊“万岁”更雄壮一些!巴图看到事情败露,周士彬被射杀,立刻恼羞成怒,正准备下令将城下的唐人俘虏全部射杀解恨,这时又一名华夏族谋士上前劝阻,附耳说了几句,巴图恨恨地答应下来。第二名汉奸走到弩箭射程外大喊:“范将军,我家巴图将军心怀仁慈,准备撤军,你们可以放心救助城下的唐人俘虏了,我们绝不进攻。”范云超一掌拍在城墙上,怒吼道:“卑鄙小人,你们枉为唐国后人,竟然助纣为虐,有机会我必要将你等碎尸万段!”第二名汉奸哈哈大笑:“我已经不是唐人了,我这种人在唐国混一辈子,最多能混个教书匠。但是在蒙元,我已经是在籍蒙人,还有贵族头衔,岂是你等贱民所能比拟。城下这五千带病的唐人俘虏,你们看着办吧!如果你们不救,我们就放箭射杀了他们,免得他们遭受痛苦,哈哈!”城上唐军已经出离愤怒了,有人说要下城救人,有人说不能救染病的唐人俘虏,边军中竟然很快起了分歧,有些性子火爆的士卒都开始推搡起来。范云超怒吼一声:“够了,都给本将住手!也住口!这些都是蒙元人分化我们的毒计,我们不能上当!给本将一点考虑的时间。”有名校蔚大喊道:“范将军,不能再考虑了,城下每息都有人倒下。”就在射杀周士彬到现在不长的时间里,又有一百多唐人俘虏经受不起冻饿,倒在了冰原上。但是明知道这五千人身上带着冰污水蛭卵,贸然把他们放入城中,就是对敦煌城七十多万军民不负责任,范云超无法决断。第二名汉奸在城下继续嚣张地大叫:“范将军还没考虑好吗?我帮你数十个数。”“一”“二”“……”数到“六”时,范云超别过头去,不忍再看城下,艰难地抬起右手,正准备下令。突然,他的手腕被人抓住,一个和煦、浑厚的声音说道:“云超,你是个军人,不能背上杀害同胞的污名,这个责任还是我来承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