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严伟东来说,没有立场就是他最大的立场,只要是皇上支持的,他绝对是最称职的拥趸,绝对不会站错队伍,哪怕一时方向偏离了,很快就会拨乱反正。对于皇帝来说,不在乎家中的恶犬乱吠,只要不对主人乱叫的狗都是好狗,严伟东一直立志做皇家的一条好狗,所以当他想明白皇上要做什么以后,他立刻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对。不久之后,在皇城前停车下马时,严伟东大人表现出朝中大员的气度,亲自扶持晚辈天火小官人下车,体现了对后辈才俊的赏识之情。端郡王和东鹿侯互相对望一眼,看来能混到朝中三品大员的人都不是傻子,也许严大人之前甘做出头鸟被坑,也是一套苦肉计。五人在福宁殿外等候了不久,就被宣了进去。皇上脸上看不到一丝不悦,眉宇间反倒有不少喜色。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意料中的狂风骤雨没有了,换成了和风细雨,这对久在朝中的端郡王、东鹿侯和严伟东来说可不是好事。皇上发怒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皇上因何事发怒、因何事开心。五人进到殿里按君臣之礼叩首问安,宋皇笑盈盈道:“今日尔等在雨花巷巡视的如何呀?”端郡王不是这趟差事的正使,自然不会先说话,严伟东看皇上心情不错,决定赌一把:“禀报皇上,微臣等今日巡视雨花巷,发现那里街道管理有序、方便为民,商家诚信经营、服务到位,货品丰富多样、质量上乘,凡是到雨花巷购物的客人无不对雨花巷交口称赞!”“哦?这么说雨花巷倒是京城的一个好去处?难道没有发现欺行霸市、哄抬物价、缺斤短两、强迫交易的事情吗?”宋皇打趣道。严伟东急忙道:“皇上,微臣此次巡视颇有心得,还望您耐心听我道来。”宋皇兴趣大增:“好,都起来吧,朕坐下听你说,你慢慢道来。”严伟东起身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正是雨花卡,一旁的王继恩急忙接过递给宋皇。宋皇把玩了两下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雨花卡,难道严卿家今天准备给朕推销一下雨花卡吗?”严伟东摇头道:“非也,微臣今日要说的是朝廷言路不畅和高级官员不体民情的问题。”宋皇有些意外:“哦?说来听听。”“皇上,宋国沃野千万里,黎民百亿记,可是却没有一套完整的民情反馈系统,现有的言官系统编制和能力有限,御史也都是道听途说、捕风捉影,甚至沦为一些权贵高官手中的工具,用来对付政敌,这不得不让人痛心呀。”严伟东说完抬头看了宋皇一眼,发现宋皇正在看着自己,似乎鼓励自己继续说下去。“自皇上登基以来,宋国国力日盛,尤其是近几年,朝廷推行的藏富于民政策效果卓著,商业得到了极大发展,从而又刺激了农业、手工业和采矿业的发展,民间从商之风盛行。但繁荣的背后却有不少隐忧,民间商业快速发展,新型的商业模式和创新层出不穷,但是朝廷对这些情况掌握不到位,应变之策落后,朝中高官不谙市井之事,按照固有思维管理,造成了管理和实际的脱节。这其中有些不良商人借法制不健全的漏洞,大肆偷逃税赋,还有贵人高官为他们提供保护伞,所以才有民间财富累进,而朝廷税银却停滞不前的现象产生。现在问题已经发现了,亡羊补牢、未为迟也,在现有商税的基础上加赋只是治标之举,并不能真正起到提升朝廷税收的作用,反而会让诚信良商税负加重,而偷逃税款之人依然逍遥法外,请皇上明鉴。”严伟东这番话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吃惊,且不说他讲这番话的目的是什么,仅凭他所举例证绝对配得上他三品大员的身份,看来能混到这个位置,严伟东并不完全是靠投机钻营,还是有些真本事的。宋皇沉吟片刻道:“这么说,你是反对加赋的?”严伟东摇头道:“皇上,臣不是反对加赋,天赋皇权,皇上作为万民之父,理应受万民奉养,多收点税赋万民怎会有怨言?更何况这些税赋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最终受益的还是黎民百姓。”“少跟朕说车轱辘话,你就说该怎么办?”严伟东笑道:“皇上心中已有圣裁,哪需要微臣说出来呢?”“哈哈哈!”宋皇大笑道:“严卿家,今日朕也不把你当外人,五日前朕还在心中暗骂你其蠢如猪,没想到短短几天你竟有如此长进,朕收回之前的话,你可不要生朕的气哦。”严伟东一撩官袍前摆跪了下去:“君父切莫如此,折煞微臣了。前日微臣受人蒙蔽,未及细查就断言雨花巷之事,实属愚蠢无比。但微臣经过这些日子的暗访和今日亲身探查,终于发现了坊间所传和真实情况差距颇大,所以微臣幡然悔悟,思路也清晰了,想通了其中关节。还请皇上降罪,惩罚微臣前日孟浪之举!”“免了免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果不是你假日期间还在耐心办差,朕也不会了解到民间的实情,就功过相抵,不再追求了。”“多谢皇上圣恩,微臣感激涕零。”“好了,起来吧。严卿家,你跟朕说实话,你进殿之前有没有担心过今天过不了关?”“雷霆雨露均是君恩,臣一心办差,并没有想那么多,所以不怕。”“哈哈,滑头一个!东鹿侯,你看这批新晋的高官是否合用?”东鹿侯还在感叹严伟东的机智和口才,突然皇上问到自己头上,急忙道:“皇上,这个臣不敢评述。但是自古朝廷用官,首重德行二字,究竟以何为重每朝都有争论。以老臣看来,为官之德,上不负君父之托,下不忘百姓期盼,就可以算一个好官了,至于一些私德方面,只要不触及大宋律法,应无大碍。”“好嘛!朕当年的大将军现在也变得如此油滑,嘴里问不出一句肯定的话来,真让朕失望呀。”宋皇感叹道。东鹿侯嘿嘿一笑道:“皇上,老臣已经年迈,就想守着皇上过些安稳日子,那些杀伐决断的事情还是交给年轻人去干吧。臣做个太平侯爷,皇上做个太平圣王,那才是百姓之福呢。”“好!”宋皇拍了一下软塌的扶手,起身道:“东鹿这话说的在理,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与民休戚、藏富于民还是朕不变的国策,朕相信只要再坚持百年,宋国必将拉开盛世序幕。”“皇上万岁,宋国万岁!”众人一起山呼万岁。宋皇等众人喊完后道:“既然你们都不想也不敢告诉朕后面该怎么做,那我就问一下我们的小朋友吧。天火,你给朕说说,该如何疏通言路,该如何增加国家税赋?”“我?”天火有些为难道:“皇上,国家大事那轮得上小子多嘴。”“就是你!趁你还没去太一学府报到,先给朕出个主意,一年之后你出来了,如果方法管用,朕会重重有赏,如果方法无效,朕要打你板子。”皇上话语里充满了宠溺之意,众人的吃惊更在刚才之上。宋皇素来威严,就是对未成年的皇子也不曾这样宠溺过,十九皇子有一瞬间都怀疑天火难道是父皇的私生子,自己的亲弟弟。但是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天火和阿离的事情在皇族里已不算秘密,宋皇绝不会让自己的私生子女婚配。东鹿侯对宋皇的表现显得古井不波,严伟东则庆幸自己这次赌对了,如果今天一来就说天火的坏话,估计此刻已经贬官夺爵了。最吃惊的是黎茂,没想到这位义弟在宋皇面前如此受宠,不禁为他高兴起来。天火苦着脸说:“微臣没有做准备,皇上突然要问,微臣实在为难呀!”他抬眼头偷看了宋皇一眼,发现宋皇的脸拉下来了,急忙道:“但是皇命不可违,微臣勉为其难地说说,说的不好皇上可不能打我板子。”“好,朕恕你无罪,你快说吧。”天火清了下嗓子道:“我大宋多年厚积薄发,正要进入最昌盛的时期,微臣等生于现世,绝对是齐天之大幸。要说现在朝廷施政并无太大问题,唯一弱项就是官吏监管系统,吾皇仁慈绝少处罚官员,即使出错不过是贬官夺爵,很少有真正付诸于刑律的案例。所以造成宋国官员对国家刑律少了一些敬畏之心,这种心态绝不能助长,否则长此以往必生大祸,至于如何监管官吏,微臣曾经上过一道策论,里面有详细论述,不知道皇上见过没?”宋皇明显一愣,好小子敢将我一军,他咳嗽一声:“嗯,朕收到了,前日看过,虽然想法有些稚嫩,但是不少方法可以在官员中试行一二。好,今天时间有限,官员监管就说到这里,你再说说如何增加朝廷税赋?”“时间仓促,微臣能想到的不多,只有以下三项:一、取消或减少各类特许经营,包括皇家特许,宋国的所有商业行为均需纳入税收体系,特许经营可给予三年过渡期转型或转让。二、开放各州府户籍,鼓励农籍乡绅富户进城经商,可直接购买官方开发的宅院,购买后可享受城市户籍,不用再通过市民代购、代持或租赁城市住房。三、开海禁、建海关,将民间走私变成朝廷监管下的有序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