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似个愣头青,光天化日之下,赵昱把那凤阳总兵黄得功狠狠的收拾了一顿。任凭他一介总兵,任凭他官高权重,却又如何?似这等油皮兵头,与国无益。待得太子收拾山河,扭转乾坤,这等人物,是必定要被清洗的。赵昱实不将其放在眼里。就算黄得功眼底那一抹怨毒,赵昱也自不理。若得识相的,大略还有些日子好活。若不识相,便是命数到了,翻掌打死便是,也省了日后太子一番功夫。至于以下欺上,什么大逆不道之类的,赵昱更不放在心上。不给他面子,甚至当面打脸,在赵昱看来,这是理所当然。黄得功的面子,不在于他比赵昱的官爵高,而在于赵昱看不看得上他。便是那阁部的几个大佬,赵昱看不上眼,同样不给颜面。正是翻天覆地之时,一切打破,推翻旧的,迎来新的,什么是大逆不道?这就是大逆不道!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是太子或者皇帝,若赵昱看不上,也同样没颜面可言。他不是不会耍心眼,而是打心眼里讨厌,而且觉得没有必要。他现在手底下五万大军,要忙着剿贼,哪里有心思跟黄得功这样的油皮兵头弯弯绕绕?黄得功一来,就趾高气昂,在赵昱看来,完全是不知所谓。你黄得功要耀武扬威,得拿出让赵昱信服的本事来。什么杀良冒功,这就是本事啦?任凭流贼就在左近,而不敢动,依着守卫皇陵责任重大,以此为借口,也未免太过可笑。流贼曾掘了皇陵,如今还在眼皮子底下聚集,不去剿灭,什么玩意儿?官爵?似这等过眼云烟也!那黄得功好歹也被称之为黄闯儿,说他打仗勇猛之类的。可被赵昱一把掼在地上,便却就吓得瑟瑟发抖了,说勇猛,大略也只是没遇到赵昱这样的凶人。赵昱不去理他,浑然视而不见了。就似乎之前把他掼在地上,就譬如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那般无所谓。赵昱看天色,对左右道:“各部大军准备妥当否?”杨和就在身旁。之前闹腾起来,杨和也连忙赶来,正好看到赵昱收拾黄得功。他欲言又止,觉得这样不好,正待说话,赵昱先开口了。闻言神色一整:“皆已准备妥当。”还看了眼一旁软倒的黄得功。赵昱点了点头:“那就好。天色一下来,便即刻出发。”“是。”赵昱转身回了帐中。黄得功眼中屈辱之色几乎化作实质,又有恨意,又有怨毒。直到赵昱入了大帐,再也看不见了,他在缓缓爬起来,面色青黑,低着头,竟不敢见人,踉踉跄跄奔了出去。杨和目视黄得功离开,谓左右道:“叫一队夜不收,监视凤阳总兵所部,若有异动,即刻来报。”“是。”杨和心里微叹,这才掀开帐门,走了进去。“将军。”杨和微微一礼,正色道:“将军今日太过刚强了些。”赵昱抬起头来,示意杨和坐下,笑道:“对这等油皮兵头,哪里有必要虚与委蛇?我这里大战将起,没时间跟他啰嗦。”杨和道:“话虽如此,可那黄得功毕竟是一镇总兵,手里握着不少人马。我知他入不得将军法眼,可就算看不上眼,眼下这时候,能不得罪他就不得罪他。这样的人,做大事不行,坏大事的能力,还是有的。”赵昱失笑:“我知你的意思。不过我就是不愿与这样的败类打交道。他若敢坏事,我就宰了他。”杨和苦笑连连。只好道:“属下已吩咐夜不收监视凤阳。”赵昱笑道:“还是你考虑周全。”然后道:“眼看天就要黑了,最多一个时辰。你要随军夜战,可先去休息,养足精神。”杨和道谢一声,退下了。一个时辰之后,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各部大军,在各参将的带领之下,悄悄然出了大营,在向导的引领下,沿着各自分配的行军路线,直扑霍丘方向。片刻之后,偌大一座军营,便已是空旷下来,除了还有点点火光,已是空无一人。赵昱自领一万兵马居中,直线奔寿州。大军熄灭了火把,战马马蹄裹了麻布,竭力做到悄无声息。这夜行军不打火把,赵昱麾下这五万大军,大略已经略略适应。从辽东一路赶来,大半行军的时间,都在夜里,练出来的。不过毕竟还算不上真正的精兵,仍然不能杜绝掉队的可能性。这一点,赵昱早就有吩咐,只道是掉队的,一则有惩处,十鞭。二则命令其仍奔寿州方向,与大军汇合。沿路上,赵昱与杨和策马在前。向导就在身旁。这向导,不是平白寻来的百姓。而是赵公明在凤阳的商行中,早就准备好的妥当人物。对凤阳府的地形、许多情报,是了如指掌。“寿州城在去年就落到了革左流贼手中。因寿州距离凤阳太近,与官军时常有冲突,由是这寿州,革左五营轮流镇守。”向导如是道。赵昱微微颔首,笑道:“流贼之为流贼,毕竟是匪类心性。说是联合在一起,也不过是因为朝廷给他们的压力太大。本质上,仍是各有想***流镇守,不外乎是为了保全实力耳。”杨和附和:“将军言之有理。寿州就在凤阳眼前,距离凤阳总兵最近。若朝廷下令攻打寿州,流贼油滑,谁又愿意与官军硬碰?轮流镇守不过是流贼之间的相互妥协。”赵昱就问向导:“那眼下寿州的哪一营的流贼?”“老回回马守应。”向导认真道:“老回回是革左五个流贼的大头目,势力最大,麾下有老营三千,俱是一人双马的马队,凶悍异常。黄得功所部也曾与老回回交过手,但没讨到便宜。”“老营?”赵昱道:“便是流贼之中的老贼?”向导点头:“正是。流贼挟裹灾民,每每攻城拔寨,以灾民为前驱,拿命去填。侥幸没死的,见过血,杀过人,激起兽性的,就充入老营,是为精锐。”“不过其中绝大部分,还是积年的老匪。像那种拿着木棍锄头去攻城,一战能活下来,二战却保不准。这样的人,是少数。”赵昱听完,心里深以为然。不由嗤笑道:“说是流贼,却也不辱没这些贼子。其一干头目除了逃兵,多是些积年的匪类。杀人如麻,把百姓当做草芥。除了破坏,全然没有半点能为。”便谓身侧杨和道:“似这等老营,必须要全数剿灭,一个都不能留。否则留下一个,便是祸害。”杨和还没说话,向导便道:“将军还需的谨慎一些才好。”赵昱一怔,与杨和对视一眼,齐齐大笑。这向导未必没听说过赵昱的威名,但耳听为虚,毕竟不如眼见那般让人信服。怕就譬如与那黄得功一般,只当是谣传。却哪里知道,赵昱便是宰杀鞑子精骑,也是砍瓜切菜。区区流贼,便是老营,又算什么?也不多做解释。一路无话。怀远距离寿州,也不过百十里的路。夜行百里,对赵昱麾下的这些兵卒,已经不算是难事。从辽东过来,哪一夜不曾行军百里?眼看寿州在望,天将麻麻亮。赵昱挥军止步。“传令下去,修整一刻,让兵卒们吃饱喝足,等我命令。”“是。”于是大军便借着一片树林和黎明前的夜色的遮掩,各自修整不提。所谓兵贵神速,不单单在行军、攻伐的过程中。不论平素吃喝拉撒,也要讲究一个神速。神速不是说说就有了,正是平素的这种习惯,才能造就战时的神速。一刻时间,对赵昱麾下这些兵卒而言,吃喝拉撒完了,还能眯眼休息一会儿。很快,天色上来了,麻麻亮。赵昱的军令,下来了。一万大军,赵昱自领了一千一百人。其中一百,便是张统领所率的赵昱亲兵精骑。另外九千人,则分作了三部,分别交由三个将官直接统率,以杨和居中协调。寿州只有两座城门,一东一西。赵昱的战术十分直接,先由两部各三千兵马,一部绕道西门,堵住出路,一部便在东门设伏。剩下三千,则居中接应。哪里出了问题,这三千人马就去哪里。至于赵昱,则领一千一百精锐,直破城门,杀入城中。寿州城的地理位置,实则易守难攻。城东外,有一片泥沼,若大军进攻,殊为不易。而城西外,则有山林。一旦流贼从城西逃走,入了山林,就不好追击了。所以堵门的两部大军,东门处,则在泥沼之外设伏,待得赵昱杀入城中,有从东门逃出城的流贼,便遥遥以弓箭、火器击之。反倒使得东门泥沼的弊端,成了有利的条件。西门的,则直接堵住门口,务必不使流贼逃窜山林。待得一切妥当,天色已经将要起来。不过正是深秋初冬,下了水霜,有浓雾,却也是件好事。大略卯时中,各部大军回报,皆已就位。赵昱从马车上提起铁锥,翻身上了马背,身后,一百精骑、一千精兵,已做好万全准备。赵昱戴上头盔,回首喝道:“记住本将的吩咐:城东道路狭窄,泥沼险恶,易守难攻,精骑紧随本将,步卒待本将击破城门,流贼大乱之时,再随后杀来!”“喏!”“好。”赵昱点了点头,举起铁锥:“随我,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