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非玩笑话。较之于从南洋土著身上榨取油水,泰西诸夷从神州和日倭取得的利益更大。神州的瓷器、丝绸、茶叶等等物产,在泰西欧罗巴是绝对紧俏货色。这边价值一两银子的货物运到欧罗巴,最少升值二十倍。还有生丝——日倭此时对生丝的需求量极大,单此一项蕴藏的利润,每年都高达数千万两白银。泰西诸夷都在做这个生意——从神州东南走私购买生丝,然后运到日本去卖。一来一回短短时间便可赚取十倍以上的利润。然而这都是昨日黄花了。随着大夏帝国的建立,海疆封锁,一切合法不合法的贸易,都为之戛然而止。这对大夏帝国本身没有什么影响,但对泰西诸夷和日倭,则影响巨大。在大夏建立的这半年时间里,南洋诸西夷可谓是心如火烧。他们不得不通过传教士,先摸一摸大夏帝国的脉络。然而直到现在,汤若望等人才见能到嬴翌。并且直到离开皇宫,他们都没有得到嬴翌明确的答复。走出午门,汤若望和艾儒略齐齐吐了口气,整个人的精气神一瞬间降低了一大截。“大夏天子的威严真是令人无法承受。”艾儒略脸色有些苍白,用西班牙语与汤若望交谈:“我好像面对的是一个在世神灵,神威如狱啊!”汤若望沉默片刻,道:“较之于明朝的皇帝,大夏天子截然不同。他从崛起到坐拥这么庞大的一个帝国,竟然只用了短短几年时间,真是不可思议。他对我们有一些误解,好像没有什么善意。”艾儒略叹道:“大夏这里有一句古话,叫做‘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们在明国可以如鱼得水,但在大夏...必须要让这位天子对我们产生好感,否则...”汤若望摇了摇头:“我看过他们的史书,他们每一个朝代的开国帝王,都不是一般的人物。他们心志坚定,无可动摇。看来巴达维亚总督的嘱托,我们很难完成了。”艾儒略也叹气道:“能见一面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已经向大夏天子陈述了巴达维亚总督的恳求,能否得到确切的答复,恐怕还要巴达维亚总督以西班牙的名义遣使谈判。”...见过了泰西传教士,嬴翌独自一人在御书房中沉思。他此前虽有所预料,但也没仔细想过帝国的一些政策对西夷造成的影响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不过这跟嬴翌无关。却促成嬴翌,对帝国的一些政策,产生了更多的想法和感悟。自大军渡江以来,江南亦遭到大规模的清洗。清洗的目标,便是劣商、劣绅。而在前朝时候以走私起家的,有几个手里没有血腥?便是嬴翌的姻亲郑家,也从事走私生意。只是没有那么严酷,加之有这里的关系,才没有理会。而其他的,大多数都遭到了清洗。加之封锁海域,使得走私、海贸,被完全禁绝。这对大夏帝国本身,几乎没有影响。前朝时候,因走私利润的巨大,使得江南的手工业迅速发展,由此牵连到农业。江南本是鱼米之乡,但随着走私贸易的坐大,许多农田被改种桑麻等经济作物。明末之艰难,无法从江南调动太多的粮食,最大的原因就在这里。大夏取明而代之,土地政策的实施、劣商和劣绅的清洗,一瞬间把江南的走私手工业给打回了原形。关键是嬴翌暂时并没有对外贸易的计划——大夏百废待兴,而百姓迅速富裕起来,内部需求都远远没有得到满足,何谈对外?比如生丝,比如成品丝绸、茶叶、瓷器等等,以往都大肆的向外走私,以攫取利益。而走私商人被禁绝,相对的百姓则越来越富裕,许多早一步发展起来的地区,比如河南,比如京畿,好些安置村的百姓,都已有资格购置这些物产自用。然而市面上却没有太多的商品。要开放对外的贸易,至少要等到被打压清洗下去的商业行为重新繁荣起来,等到内需得到一定程度的满足,嬴翌才会有针对性的计划对外贸易。此时外面的急的如火烧,而大夏则稳坐如山。于此嬴翌可以确信,如果得不到明确回应,即便西夷没有把握,他们也不惜一战。因为这里面涉及到的利益,实在太大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胜算,他们也会尝试。强盗嘛,本来就是铤而走险。而这,是嬴翌愿意看到的。而他早已做好了回收神州在整个东方的利益的准备。日倭也好,南洋也罢,整个南越半岛,偌大的海疆,都是嬴翌既定的目标。泰西诸夷就算不愿打,嬴翌也会主动打出去。他不会给予他们想要的回应,大夏帝国可不是明末。对外贸易会做,但不是现在,更不是借他人之手。西夷在南洋取得的利益,本该是大夏神州的,那是自古以来的,是不容置疑的。一分利都不能让!欧罗巴?大航海?这一切,都会在嬴翌手中被终结!...大夏的海疆封锁政策带来的影响,逐渐凸显出来。先有泰西传教士传递巴达维亚总督的恳求,随后不久,日倭遣使来朝。日倭使团以日倭当代幕府将军德川家光的女婿德川光友带队,随从数百人,乘山东海军战区的战船在大沽登陆,并递交国书。日倭国早已进入幕府将军时代,自从万历时丰臣秀吉之后,德川家康掌权幕府,取得了日倭国的大权。而日倭国的对外贸易中心,长崎,便是由德川幕府垄断的。也就是说,大夏的海防政策,直接影响到了日倭国掌权者的自身利益。前朝万历时期,日倭悍然入侵朝鲜,与明廷打了一仗,最终虽然以战败告终,但其凶悍也表露无疑。但那一战,也把日倭的底蕴给打没了。大夏帝国的崛起,日倭并非不知。毕竟时间过了这么久,尤其偶尔山东海军战区的舰队在日倭沿海游荡,便是再怎么后知后觉,也应该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