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原本以为薛蟠就算是胡闹一些,想必有舅舅王子腾帮衬着,偶尔有出格之事也无妨,比如这昔日打死冯渊的事儿来,薛蟠再三解释不是自己打死的,薛姨妈只是不信,毕竟这薛蟠之前的事迹可以说是“劣迹斑斑”,别说是以前那些事儿了,单单打了自己的八叔薛守鼻青脸肿的,在扬州也打人,打的还是地方大吏盐运使,实在是无法无天惯了,她刚才趁着薛蟠辩解的时候,问了王嬷嬷,听说只是打中了腿,并不是说害了性命,这倒是稍微放心了一二,薛姨妈是很传统的母亲,觉得用钱可以解决问题,但这前提是必须要将关系打点到位,再薛蟠要十分诚恳的去道歉,“每日里头都做这样混账的事情!”薛姨妈骂道,“这会子官司吃上身了!我看着你什么时候能改了这乱动手的臭毛病!”众人见到薛姨妈生气,连忙劝慰,尤氏说道,“这也算不得什么事儿,”她有些不以为然,“大兄弟没有办什么坏事,若不是那个人混账,来拦阻大兄弟,怎么会有这样的事端,这原算不得什么的,我们家大爷倒是认识兵马司的提调官,我叫家里人送给名刺过去,什么事儿就完了。”薛姨妈忙道,“他大嫂子不能这样纵容了他,这个人,”薛姨妈拿着手指着薛蟠,“素日里头就这样的乱来,以前在金陵乡下地方,关起门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多花几个银子也就完了,”显然薛姨妈想起了冯渊之死,“如今到了都中,什么样的人都比你强,什么样的人都比你当的官儿要大,还在这里耍横,只怕什么时候就没有好下场了!”宝钗也连忙劝道,“哥哥也实在是胡闹,今日才回来,凡事看在母亲的份上,也应该忍耐一二,怎么就这样的冲动,”她对着薛蟠说了这么几句,又对着薛姨妈宽慰道,“哥哥是不小心了些,但这些人为何要拦住哥哥,又为何胆敢会如此,这也就罢了,拦住就拦住了,怎么还敢去五城兵马司控告,这里头,若是没有什么隐情,我却是不信的,母亲还是先不必动怒,还是要哥哥出去瞧一瞧究竟才好。”薛姨妈点点头,宝钗一番话有理有节,倒是让人宽慰了不少,“很该如此,你若是能学你妹妹一半的文静就好了,”薛姨妈白了薛蟠一眼,“赶紧着出去见一见,人家这会子还没有打上门来,起码面上还要客客气气的。”“打上门来?”尤氏冷笑一声,“姨妈说笑了,这里可是国公府!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如此,这也是这些年,咱们家大老爷一直吩咐我们,不可张扬,事事都要低调,这大家伙才不说话许久了,如今倒是好,许多人都忘了咱们家的厉害了,”她把筷子放了下来,“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要上赶着来凑热闹!”尤氏显然是动了气,须知道这王子犯法和庶民同罪,这个道理嘛,当然是没错的,但是实际操作层面,可就不见得会这样的简单粗暴了,这些勋贵之家,自然有勋贵之家的特权,这司法上,自然是有相关的豁免权的,尤氏所言不差,这些年的确是不如以前了。薛蟠坐着一动不动,一点想要出去见人的意思都没有,他夹了一块镇江熏鱼来,细细的吃了,“这会子还在吃饭呢,我那里有空去见他们,让他们等着吧,”他甩甩头,对着王嬷嬷说道,“叫来人等着,若是他们饿了,给他们点吃的招待一二,也不要安排酒席了,就冷水馒头是了!”王嬷嬷狐疑的望着薛蟠,也不出去,唤作是正常人这会子应该是要拼命的拍来办案的人马屁了,就算是富贵人家,也不至于说这样羞辱登门之人,薛姨妈气道,“你还在这里胡闹!”“姨妈宽心,”黛玉瞥了薛蟠一眼,对着薛姨妈笑道,“蟠哥哥鬼主意多的很呢,他既然这会子是稳如泰山,那必然是有了主见,且他是什么样子的人,姨妈还不清楚吗?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话可是最适用蟠哥哥的。”薛姨妈将信将疑,宝玉对着黛玉说道,“奇了,你怎么就如此知道薛大哥哥?”黛玉笑而不语,薛蟠朝着黛玉点点头,微微一笑,自己的老妈还是要安抚好的。“太太担心什么?适才妹妹都说了,这些人不是对着我来的,或者说,不是单单来找我的麻烦的,必然是还有其他的人在里头生事儿,你也不想想,我能干那样怒发冲冠凭借一时热血办事的人吗?这是外头的事儿,我虽然打了人,他们不过是想着我来打罢了,我今日若是不开枪,他们还有别的事儿来骚扰我,躲是躲不过的,不如今日我先发制人,打乱他们的部属这才是最好的。”薛蟠自然不是这样的人,但若是说他是处处筹谋,料事占于先机,那也是假的,但薛蟠敢这样乱来,还是有底气的,“再者说了,我身为西南行军大总管、大将军、兵部尚书大司马的亲外甥,就算打几个人算什么要紧?”他说的无赖,几位少女原本十分担忧,但被这话儿给逗笑了,薛姨妈见薛蟠有了自己的主见,也不免叹道,“这洛阳瞧着也不好呆,咱们什么时候,不如就回南边罢了。”“南边可是不回,”薛蟠笑道,“这边可是比南边有意思,再者说了,太太和姨妈才一起多久,还有舅舅,总是要再呆几年才是。”薛蟠既然这么说,薛姨妈也去由他了,众人复又开始吃饭,还好这一顿饭已经吃到了末,不一会丫鬟们奉上茶来给众人漱口,这才起身到了外头,薛姨妈吃了饭是要睡中觉的,原本还说要陪薛蟠出去见一见五城兵马司的人,薛蟠笑道,“不用劳动妈大驾,我出去混一混他们就是了,太太若是真的担忧我,不如养足了精神,等着我被抓进去之后,哭着去求舅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