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表示出对于宝玉的来意毫无兴趣,“若是没事儿,宝玉你且回去,免得晚了些你那袭人又要到处来找了。”宝玉这才没法子,急着站了起来,朝着薛蟠作揖,“大哥哥,我有件事儿,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想着别人也没有可问的,只能是来求大哥哥了。”“你说就是,”薛蟠笑道,“能帮忙的,我那里会不帮的。”宝玉还是有些郁闷扭捏,“太太屋里头的一个丫头叫金钏的,被太太赶了出去,我想着叫哥哥在外头多照顾照顾。”“这是小事儿……”薛蟠低着头还在吃饭,漫不经心的随便说道,吓,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不过是一个丫鬟,安排上没问题,宝玉见薛蟠答应的如此干脆,不由得喜上眉梢,“等会,”薛蟠似乎想起了什么,放下了筷子,拿起手边的毛巾擦了擦嘴,“这个丫头叫什么名字?金钏?”“是。”怎么好像是自己个记得的一件大事儿啊,薛蟠想了想,对着宝玉嘿嘿奸笑,“宝玉啊,你长大了,对着你表哥都会耍心思了,我问你,这个丫头是怎么被赶出去的?”“是打坏了太太的一样东西……”“宝玉啊,”薛蟠放下了手上的毛巾,对着宝玉说道,“你若是想要叫哥哥帮忙,这原本是没有二话的,只是你不该瞒着哥哥,姨妈素日里头那么慈善的人,怎么会好端端因为打坏了一件什么东西,就要把自己个贴身的丫头赶出去呢,这里头必然也是有缘故的,何况你宝兄弟,虽然对着女孩子们是好,的确是贴心的很,可过了这一阵子,就不顾了,金钏是太太屋里头的丫鬟,你就算怜惜她,却也不必如此来巴巴的求我,你若是不说实话,我可是不帮忙的。”宝玉目瞪口呆,盯着薛蟠喃喃说道,“薛大哥哥你怎么会知道我说的是谎话?”“我自然是知道的,”薛蟠笑道,“你忘了我的外号了?不是小霸王,是小诸葛!”“你若是不说,那就请早些回去,”薛蟠摆摆手,“我这还要吃晚饭呢。”宝玉无法,跺脚气得无可奈何,也只好说了出来。今当午饭已过,各处主仆人等多半都因日长神倦,宝玉背着手,到一处,一处鸦雀无声。从贾母这里出来往西,走过了穿堂便是凤姐的院落。到他院门前,只见院门掩着,知道凤姐素日的规矩,每到天热,午间要歇一个时辰的,进去不便。遂进角门,来到王夫人上房里。只见几个丫头手里拿着针线,却打盹儿。王夫人在里间凉床上睡着,金钏儿坐在傍边捶腿,也乜斜着眼乱恍。宝玉轻轻的走到跟前,把他耳朵上的坠子一摘。金钏儿睁眼,见是宝玉,宝玉便悄悄的笑道:“就困的这么着?”金钏抿嘴儿一笑,摆手叫他出去,仍合上眼。宝玉见了他,就有些恋恋不舍的,悄悄的探头瞧瞧王夫人合着眼,便自己向身边荷包里带的香雪润津丹掏了一丸出来,向金钏儿嘴里一送,金钏儿也不睁眼,只管噙了。宝玉上来,便拉着手,悄悄的笑道:“我和太太讨了你,咱们在一处吧?”金钏儿不答。宝玉又道:“等太太醒了,我就说。”金钏儿睁开眼,将宝玉一推,笑道:“你忙什么?‘金簪儿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是有你的。’连这句俗语难道也不明白?我告诉你个巧方儿:你往东小院儿里头拿环哥儿和彩云去。”宝玉笑道:“谁管他的事呢!咱们只说咱们的。”只见王夫人翻身起来,照金钏儿脸上就打了个嘴巴,指着骂道:“下作小娼妇儿!好好儿的爷们,都叫你们教坏了!”宝玉见王夫人起来,早一溜烟跑了。这里金钏儿半边脸火热,一声不敢言语。登时众丫头听见王夫人醒了,都忙进来。王夫人便叫:“玉钏儿把你妈叫来!带出你姐姐去。”金钏儿听见,忙跪下哭道:“我再不敢了!太太要打要骂,只管发落,别叫我出去,就是天恩了。我跟了太太十来年,这会子撵出去,我还见人不见人呢!”王夫人固然是个宽仁慈厚的人,从来不曾打过丫头们一下子,今忽见金钏儿行此无耻之事,这是平生最恨的,所以气忿不过,打了一下子,骂了几句。虽金钏儿苦求也不肯收留,到底叫了金钏儿的母亲白老媳妇儿领出去了。那金钏儿含羞忍辱的出去,不在话下。这么一番说出来,宝玉羞得是脸上通红,面也不敢抬起头,还等着预备薛蟠呵斥自己一番,可过了一会,薛蟠也还未有动静,抬起头来,才见到薛蟠煞有其事津津有味的喝着汤,“你瞧瞧,这事儿该如何是好呢?大哥哥,”宝玉很是不满,自己都急成这样了,这薛蟠怎么还这样仿佛看戏一般的样子,“你也不帮着我想一想这如何是好?!”“你胆子倒是也大,”薛蟠虽然有所准备,隐隐知道会发生这一件事儿,可这么听宝玉自己个说起来,还真很是佩服,“居然在姨妈房里头调戏姨妈的丫头。”许是这样说出来了,宝玉刚才的不好意思一扫而空,“那里是调戏了,”宝玉跳脚,“只是拉着手说了说话儿,并没有什么。”“这事儿原本是小事儿,”薛蟠大大咧咧的说道,“只是有两样事儿,我要先告诉你,这事儿后续如何,只怕是麻烦!”“怎么个麻烦法?”宝玉不以为然,“金钏只是被太太赶了出去,只要在外头过些日子,我再求着太太让她回来也就是了,她那样的人物,在外头粗野的地方,只怕是吃住都是不惯的,所以我才想着要哥哥照顾一二。”“你呀还是太年轻,”薛蟠摇摇头,“我且问你,这被赶出去,对着这些大丫头们是什么个刺激?人言可畏啊,若是人人都说金钏因为犯了错被赶出去,她如何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