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哪里前些日子我早就去瞧过了,何必乘着今日这么多人在,倒是再去凑热闹,”黛玉说道,“至于那汤,喝不喝的倒也没什么兴致。”湘云坐下来扇扇子,“林姐姐这话就是来说我了,就是说我趁着人多去凑热闹不是?”黛玉笑道,“你既然知道我在说你,怎么还说出来?”“凑热闹也是好的呀,这潇湘馆虽然有趣,可有时候啊,到底还是冷清了些,那边人多,今日又听到了一个大事儿,极为新鲜的大事儿,林姐姐你不去,可就是不知道了。”黛玉不以为然,“什么大事儿,是那个丫头拌嘴了,还是老太太吩咐了什么?无非也就是这些罢了,这园子里头还有什么大事儿。”“想着林姐姐这样聪明的人,这一下可就是猜错了,”湘云拍手笑道,“今个可是有件大事儿,还真是就这园子里的事儿,薛大哥哥,如今收了一个徒弟呢!”“徒弟?”黛玉奇道,她看了看挥着扇子不说话的薛蟠,若有所思,不一会就想到了什么,“怎么,今个老太太把宝玉托付给你了?”这话说出来,不仅是湘云惊奇,薛蟠也大为惊讶,“妹妹是如何得知的?”“云丫头说这园子里的事儿,那么必然就是这园子里头的人了,大家伙今日都去怡红院,这事儿必然是和宝玉有关的,云丫头说是蟠哥哥收徒弟,那么必然就是宝玉,”黛玉笑道,“怎么,蟠哥哥难道要教宝玉诗书吗?”这话就带着一点调笑之意了,饶是薛蟠脸皮厚,也不禁面红起来,“妹妹又在开玩笑了,哈哈,我这读书上的本事,算起来,和你们差距的未免太远了些,若是我在这个里头去教导宝玉,岂不是误人子弟了?”黛玉抿嘴微笑,“哥哥不必妄自菲薄,”她适才还怕自己的话太伤人了些,这会子又连忙转圜,“陆放翁言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这学问虽然是要读书,可也不是一定要读书,昔日我难返,在瓜州渡,才知道王荆州这春风又绿江南岸,绝不是就靠着故纸堆里头能够想得出来的。”“林妹妹就无需为我说话了,”薛蟠拿着折扇笑道,“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我这学问上的东西,的确是不如姐妹们的,其实应该叫宝玉拜你林妹妹和我家里头妹妹为师才对,云妹妹也可以当师傅,只是林妹妹说的不算错,老太太的意思,只怕是还想着要宝玉多学一些经济之道吧。”湘云笑道,“你也就是在我这里头说一说经济之道,你且问林姐姐,若是当着咱们那宝玉宝二爷的面,他如何说?客气的也就是拔腿即刻走了,若是不客气的,只怕要你即刻起来,不要在这里说这经济之道,污了这个地方的干净呢。”薛蟠眼睛一瞪,“他敢?如今我可是他名正言顺的师傅了,怎么的,这师傅说做什么,他还敢违抗的吗啊?他不喜欢听经济之道,这原本也是寻常事儿,谁不是这样过来呢,你说我每日躲在园子里头,不就是想着要避开外头的这些烦扰嘛,论起人心来,到底是外头的人污浊了些,宝玉如此觉得,也不算错了。”湘云笑道,“我这小时候就多在这府上,还知道宝玉的性子,偶尔说一两句也不见得如何,上次我在怡红院说了这么一两句,却又是被他说请妹妹起来,到别处去论这些经济之道呢。还好我不和他计较,”湘云端起茶喝了一口,“若是换成是林姐姐,只怕是要生气好几日呢。”黛玉微微一笑,“我却是不会和他说这些个东西。”“所以嘛,那一日二哥哥也是这样说了,说是林姐姐是必然不会和他说这些个东西呢。”这么说起来,倒是有些知己之感了,薛蟠听得有些不舒服,笑道,“不过这宝玉,一味着躲着外头的事儿,也是不妙,别说是他了,就算是诸位妹妹们,难不成不用去应付来往的世交诰命夫人们吗?所以这些原本也是要学的。”“再者若是这日后他自己个当家,难道不要求一个差事赚钱养家吗?”薛蟠笑道,“这地下的人个个都有月钱,都是这府上发的,算起来是赚钱养家了,他一个主子,也要学着点,这银子虽然不多,到底也是补贴嘛,自己个私房钱,也可以买一些体己的东西。”“哥哥的话儿极对,”湘云笑道,“只是呢,宝玉却是不会这样的和你谈这些有道理的,有道理的话,别说是咱们了,就是他房里头袭人姐姐,也不知道说了多少箩筐的话儿了,也没有什么用处,若是用出家人的说法来说,这个人是木鱼脑袋,听不进去的,前些日子老爷不也打过了,可见这脾气啊,是天生的,薛大哥哥未必能够让二哥哥转的过来。”“这又不是急在一时之事,”薛蟠对着湘云的忧虑不以为然,他对着这些东西不算畏惧,也是因为有着后世工作的经验,对着人情世故打交道这种事情也算得上是游刃有余,而且他认为学习这个算不得什么,最难的还是读书吧……而且薛蟠昔日在金陵就帮着畏惧父亲如老虎的甄宝玉和甄应嘉缓和了不少的关系,他可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俗话说,水滴石穿,绳锯木断,要持之以恒才是正道理。”黛玉和湘云脸上都露出了狐疑的表情,显然对着薛蟠如此自信表示不相信,湘云拍手,“如此倒也罢了,我却是要等着瞧哥哥你如何办呢。”这边话说完,翠缕就进来禀告了,“姑娘,家里头打发人来接了。”湘云微微一愣,起身笑道,“怎么这样的快,我才觉得这日子过了没几天呢。”“夫人说,二老爷三老爷都出去当差了,家里头缺人,故此就要早些回去帮衬家里一二,”翠缕脸上也有些遗憾的模样,“咱们才在这园子里没住几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