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二榻四几,是贾母薛姨妈;下面一椅两几,是王夫人的。馀者都是一椅一几。东边刘姥姥,刘姥姥之下便是王夫人。西边便是薛蟠,第二湘云,第三便是宝钗,第四便是黛玉,第五迎春,探春惜春挨次排下去,宝玉在末。李纨凤姐二人之几设于三层槛内、二层纱厨之外。攒盒式样,亦随几之式样。每人一把乌银洋錾自斟壶,一个十锦珐琅杯。所谓的礼出大家,通过这些位次上就有体现出来,薛姨妈原本是王夫人的妹妹,按长幼有序的道理,应该坐在王夫人的后头,可她却是和贾母同席,因为她是客人,该是如此,刘姥姥薛蟠等也是这个道理,不过湘云和宝钗黛玉的席次,这又是因为湘云乃是难得来,故此该坐在前面,宝钗和黛玉一比,黛玉乃是自己的外孙女,更亲近些,又年岁比宝钗小,故此坐在宝钗的后头,迎春等都是自己家的女孩,该是先让着宝钗湘云等客人的。至于宝玉敬陪末座,那是宝玉是贾母最疼爱的孙子,倒是不用计较这些位置上的事儿了。旁人倒是罢了,可刘姥姥见到自己还坐在王夫人上头,慌得个什么一样,“我这是上辈子修了什么福的!怎么还敢坐在太太上头,我可不敢做,”她对着边上的丫鬟说道,“姑娘,赶紧着给我一张几子,我坐到门口那里去就成。”众人都笑,凤姐拉住了刘姥姥,“您今个是客,自然是要坐在这里头,别说今个时候呢,若是什么时候您到了一百岁的时候,到时候老太太的位置都还要让给你坐上头呢!”这话说的大家伙都开心,若是刘姥姥到了百岁,那时候贾母也有九十多了,无疑是高寿,刘姥姥忙摆手,“可不敢可不敢,这坐在老太太上头可不敢,不过若是那时候再来陪着老太太说笑,那才是好呢。”大家坐定,贾母先笑道:“咱们先吃两杯,今日也行一个令,才有意思。”薛姨妈笑说道:“老太太自然有好酒令,我们如何会呢!安心叫我们醉了。我们都多吃两杯就有了。”贾母笑道:“姨太太今儿也过谦起来,想是厌我老了。”薛姨妈笑道:“不是谦,只怕行不上来,倒是笑话了。”王夫人忙笑道:“便说不上来,只多吃了一杯酒,醉了睡觉去,还有谁笑话咱们不成。”薛姨妈点头笑道:“依令。老太太到底吃一杯令酒才是。”贾母笑道:“这个自然。”说着便吃了一杯。凤姐儿忙走至当地,笑道:“既行令,还叫鸳鸯姐姐来行才好。”众人都知贾母所行之令,必得鸳鸯提着,故听了这话都说很是。凤姐便拉着鸳鸯过来。王夫人笑道:“既在令内,没有站着的理。”回头命小丫头子:“端一张椅子,放在你二位奶奶的席上。”鸳鸯也半推半就,谢了坐便坐下,也吃了一钟酒,笑道:“酒令大如军令。不论尊卑,惟我是主,违了我的话,是要受罚的。”王夫人等都笑道:“一定如此,快些说。”鸳鸯未开口,刘老老便下席,摆手道:“别这样捉弄人!我家去了。”众人都笑道:“这却使不得。”鸳鸯喝令小丫头子们:“拉上席去!”小丫头子们也笑着,果然拉入席中。刘老老只叫:“饶了我罢!”鸳鸯道:“再多言的罚一壶。”刘姥姥忙捂住嘴,不敢再说话,这才方住了。贾母薛姨妈等人一一说了,到了这边,薛蟠探春迎春等都故意说错了,就等着要听刘姥姥的热闹,刘姥姥道:“我们庄家闲了,也常会几个人弄这个儿,可不像这么好听就是了。少不得我也试试。”众人都笑道:“容易的,你只管说,不相干。”鸳鸯笑道:“左边大四是个人。”刘老老听了,想了半日,说道:“是个庄家人罢!”众人哄堂笑了。贾母笑道:“说的好,就是这么说。”刘老老也笑道:“我们庄家人不过是现成的本色儿,姑娘姐姐别笑。”鸳鸯道:“中间三四绿配红。”刘老老道:“大火烧了毛毛虫。”众人笑道:“这是有的,还说你的本色。”鸳鸯笑道:“右边么四真好看。”刘老老道:“一个萝卜一头蒜。”众人又笑了。鸳鸯笑道:“凑成便是‘一枝花’。”刘老老两只手比着,也要笑,却又掌住了,说道:“花儿落了结个大倭瓜。”众人听了,由不的大笑起来。如此热闹说笑了一阵子,到了午后的时候,贾母去稻香村歇息,王夫人和薛姨妈也都去了,众人喜爱刘姥姥,于是又带着到处转了一圈,凤姐抽空就出来到了自己院子里先是处置了一些事务,又抽空打了个盹,叫平儿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吵了自己,又叫人盯着贾母那边,若是起来了,务必要赶紧禀告自己,命兴儿扇扇子,如此才睡了一会,就满头大汗的惊醒,醒来的时候,贾琏已经进来了,正在边上喝茶,凤姐这会子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心有余悸,定了定神,对着贾琏笑道,“你怎么进来了,也不说一声。”贾琏见到凤姐脸色不好,饶是睡了这么一会,可脸上还是蜡黄的,心疼的说道,“我瞧着你实在是累得很了,故此不吵你,这都入了秋了,你怎么还穿这样的少,倒是好像不怕热似的,伺候老太太是应该的,可是多少也该自己个注意着才好,若是这身子顾不好了,还上赶着去伺候老太太,太太,这可如何是好?”贾琏倒是很少说这个关心体贴的话,今个这么一说,王熙凤心里头倒是真的颇有些意外,平儿端了燕窝来,凤姐吃了几口,“那里是就这样娇气了,不过是因为刘姥姥来的缘故,老太太高兴,在园子里头玩了多了些,倒是有些困了,这会子睡了一下,自然醒了,叫你外头问的史家三老爷的事儿,可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