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自然也是有位置的,他靠近了王夫人这边,和宝玉同桌,此处敞轩因为要设宴并且预备着听戏,已经将门外的扇门尽数卸下,又因为时节近夏日,外头骄阳甚大,于是在外面中堂之处用竹竿挑起做成框架的样子,将淡黄色的宁绸披在上头,做成遮阳棚的样子,将整个中庭都尽数盖上,如此一来,又遮阳,又透亮,也不会将庭院之中的芍药花光芒掩盖下去,也就是贾府了,唤作是其余人家,哦,不,比如薛蟠这家里,还不舍得用这整匹的宁绸拿来做防晒雨布……众人入座,自然就开宴了,这边薛蟠还不能入座,先要查看了元妃的饮食,一一试过去,诸菜无恙之后才好献给元妃,贾母等人瞧见了纷纷点头,既然是宝玉的生日,于是这戏就要宝玉先点,宝玉倒是一点眼力界都没有,顿时就点了一处芳官最为拿手的《游园》,但被身边的凤姐推了推,这一下子惊醒过来,“还请娘娘先点才是。”元妃笑道,“芳官的戏儿都好,我都可看,你叫老太太和太太点来。”于是贾母和王夫人都点了几出,不一会就扮演起来,各个有天魔之态,精彩绝伦,尤其这第一出《游园》,杜丽娘入后花园见繁花似锦,春色如烟,唱到:“原来姹紫嫣红开遍……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映衬着春日骄阳,又这遍地盛开之芍药花,此情此景,真真是无以复加的适合了。堪堪一曲唱罢,众人都赞赏叹息,“如此美景,如此曲子,真真是不知道如何才能听得到了。”真真是戏一遍,酒一遍,虽然不用锣鼓等物,只是用琴箫伴奏佐餐不至于太过于喧嚣,但这边花团锦簇,又是人人都在,故此也十分的热闹,宝玉生日,元妃吩咐:“今个是太太受难生你的日子,你该敬太太喝一杯才是。”于是宝玉过来,先给王夫人斟酒,又亲自拿着酒杯请王夫人吃了一杯,王夫人忙道,“也该敬老太太一杯,”贾母又要宝玉来敬元妃,元妃有身孕,不得喝酒,但凤姐叫厨房预备着了桂花糯米甜酒酿,有些酒味,但也不会喝醉,还颇为养身,元妃喝这个甜酒酿,末了又吩咐,“去敬你表哥,如今咱们家一大半的事儿,都要靠着他的,你日后是否有出息,也还是要瞧着他帮不帮你了!”这话说出来,边上的王夫人和贾母顿时变色,元妃为何会如此看重薛蟠?还来不及细想,宝玉就很是听话,过来给薛蟠斟酒,薛蟠站了起来,他对着元妃笑道,“娘娘这话我是实在不敢当,怎么就说宝兄弟将来出息就要靠着我来帮了。”“你还瞒着我?”元妃笑道,“西征的事儿,后勤大半都是你出的主意,就是舅舅昔日筹谋你也多有赞助之功,圣上偶尔来后宫,说起你都是赞许有加,你这做事儿又稳妥,又很是谋略,日后必然是有大出息的,老太太将宝玉托付给你,我瞧着就很好,不仅仅是宝玉,”元妃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我日后这个孩子,也要托付给表弟你了。”这话是万万受不起了,薛蟠忙鞠躬,“娘娘过誉了,我可是担不起。”这肚子里头若是个公主就罢了,若是个皇子,那么日后皇帝必然是要十分尊贵重视的,这皇子们的师傅,无一不是惊才惊艳天纵奇才之辈,自己算什么人,敢当得起元妃如此托付,就算是皇帝也是不会同意如此的,“宝兄弟的事儿,”薛蟠也不好直接说元妃你做主不了,只是转了话题,“自然是我的事儿,他乃是我唯一的表弟,这自己人不帮衬,那里还有帮衬别人的道理不成?”他这是把其余的表弟都忽略了,“这事儿娘娘不说,我也是必然会做的。”这话的意思就是让元妃不必说了,元妃也很明白,点点头笑道,“那么就饮了宝玉这杯酒是了。”众人各有所思,这边戏还是依旧在演,酒过三巡,元妃起身要回去歇息,薛蟠也忙放下筷子要送元妃回去,却被元妃拦住了,“表弟你每日跟在我面前,实在辛苦了,我不过是回去午睡一会,你今个就好生玩一日,不必在我那边了。”元妃既然走了,于是贾母王夫人等人都去大观楼那边陪伴一二,只留下来了薛姨妈在此地照看众人,薛姨妈是最和气的,对着众人笑道,“你们自己年轻人玩就是,我这老天老地的,不和你们凑热闹了。”探春忙道,“姨妈若是走了可就没意思了。”于是又要苦留,宝钗笑道,“倒是让妈妈在厅上歪着自如些。有爱吃的送些过去,倒还自在。且前头没人在那里,又可照看了。”探春笑道:“既这样,恭敬不如从命。”因大家送到议事厅上,眼看着命小丫头们铺了一个锦褥并靠背引枕之类,又嘱咐:“好生给姨太太捶腿。要茶要水,别推三拉四的。回来送了东西来,姨太太吃了,赏你们吃。只别离了这里。”小丫头子们都答应了,探春等方回来。这些长辈们都去了,只是留下来了少年人,如何不放肆玩闹了?李纨和尤氏虽然在,但之前两人在长辈们和元妃面前都是安静坐着不说话的,这会子得了空,那里不自在起来,也不会说是特意去约束了众人。不一会,袭人又去请了鸳鸯来,鸳鸯伺候了贾母午睡,这会子也得空了,众人将宴席撤下,又并了桌子,探春等人让尤氏李纨上座,两人不肯,“今个总是要寿星上座的。”于是邢岫烟和抱琴两人上座,平儿宝玉对坐,其余的人也不讲究年纪大小辈分如何,一概只是团团坐下。芳官等人这时候也来不及卸妆,直接就从外头跑了进来,探春笑骂:“一点规矩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