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枪喷射出火星瞬间点亮了恰好冲到亚历山大面前的老头的脸,随着他发出一声惨叫,喷溅出来的火药热渣打在他的脸上,溅进了他的眼睛,而在他身后的举着斧子的同伴这时已经随着枪声一头栽倒,斧头甩手扔进了河里。在开枪的同时,亚历山大另一只手已经再次举起根本没有插进腰带的生锈短刀,随着他翻腕反向一抹,再用力向下一刺,刀身直接刺入了老头的脖子。惨叫声响起,但是亚历山大却已经松手扔掉刀子,他大步冲到河边,一下跳上了船。刚刚火枪的的轰鸣在安静的夜晚显得那么响亮,卢克雷齐娅因为惊吓吓得一个踉跄,如果不是旁边的帕加索斯用硕大的脑袋拱了一下她的身子,她可能已经掉到水里。看到亚历山大跳上船,不知道为什么,卢克雷齐娅控制不住自己的向他扑去,她哭喊着用力紧紧抱住亚历山大的身子,在那一刻就似乎是怕他从眼前消失似的。“快放开我蠢女人,”亚历山大低吼了声,他用力挣开卢克雷齐娅的手臂,然后抓起船上的船桨用力划了起来“如果不想被威尼斯人抓住就快点帮忙,否则我们俩谁都跑不了。”卢克雷齐娅这才醒悟过来似的“哦”了一声,她顾不上为刚才的失态脸红,赶紧手忙脚乱的抓过另一根木桨,不停的划着。远处传来了叫喊声,很显然威尼斯人已经听到了枪声,亚历山大手上更加用力了,他一边拼命划桨一边紧盯着岸上的动静,当看到几个人影从远远的亮处向着河岸边跑来时,他向卢克雷齐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卢克雷齐娅本能的把身子轻轻伏下,可过了一会才意识到这样做其实没什么用处,河面上是那么平坦,只要对方往河上一看就肯定会发现他们。“我们逃不了了?”卢克雷齐娅惊慌的问。“别出声。”亚历山大一边给火枪重新装弹,一边小声说“河面上很暗,而且这些人刚从亮处跑过来肯定看不清楚。”说着他开始轻轻划动船桨,木船缓缓的向着河心漂去。“如果我们被抓,只要我说出我的身份,威尼斯人是不敢对我们怎么样的,”卢克雷齐娅说了一句,然后她忽然接着说“你可以说你是我的仆人,然后我会提出你是在我的保护之下。”亚历山大微微一愣,他看了眼卢克雷齐娅随即微微一笑说:“你是想让我躲在女人背后吗?而且你这也不是什么好主意,要知道如果他们发现了你的身份,威尼斯人是不会轻易释放你的,也许他们会把你关上很多年,甚至可能会直到你父亲死了你再也没有用处的时候才会释放你。”亚历山大的话让卢克雷齐娅的脸色发白,一想如果真如亚历山大说的那样自己可能会被囚禁很多年,她就不禁全身颤抖起来看到卢克雷齐娅这个样子,亚历山大心里暗叹一声,他当然知道自己并非是恐吓她,如果真的落在威尼斯人手里,他们两个很可能就是这样的命运。至少那位斯福尔扎家的弗利母老虎在后来与波吉亚家的战争中被俘之后曾经被凯撒俘虏后囚禁多年,当她终于被释放时,早已经是芳华逝去,物是人非。威尼斯人已经发现了那两个人的尸体,他们有人迅速检查他们身上的伤势,有人则开始向着河面上打量。正如亚历山大说的那样,那些人因为刚刚从亮处跑过来一时间无法适应河面上的黑暗,虽然河上一片银光,但是他们还是有些茫然的到处寻找,借着这难得的机会,亚历山大弯着腰奋力的划动木桨,但是很快,天空中明亮的圆月出卖了他们。有人发出了喊声,然后更多的人开始向小船的方向看来,随着呐喊和何止,亚历山大注意到岸上已经有人举起了长弓或是弩箭。“小心点,趴下!”亚历山大用力一按旁边卢克雷齐娅的头,与此同时他听到了从不远处掠过的一声呼啸,有人已经向他们射箭了!又是一声呼啸传来,这声音在夜晚的河面听上去那么刺耳恐怖,帕加索斯忽然前蹄一立发出声嘶鸣,小船立刻随着卢克雷齐娅的惊叫声一阵剧烈摇晃!亚历山大无奈的举起了火枪,他并不想这么做,毕竟一使用火枪就可能引来威尼斯人更大的反应,但是不停飞来的弩箭却实在是个巨大威胁。枪声在河面响起,枪口的喷焰一瞬间照亮了河面上的小船。威尼斯人显然没有想到船上的人会忽然开枪,枪声吓得那些站在河边的人不由纷纷弯腰,有的干脆转身就跑,等到他们察觉并没有人中枪后,又回到河边继续向着小船举起弓弩。亚历山大这时候不禁又想起了乌利乌,如果天才管家与天才神枪手的双料神奇人物如果在这里,也许就可以用射杀一个敌人来威胁这些威尼斯人,可现在他却只能看着他们在河岸边到处搜找船只,而亚历山大知道只要让他们找到了船,以威尼斯人在水上的特有优势,他是很难逃走的。就在这时,卢克雷齐娅又发出了一声惊叫,不等亚历山大问,她已经喊了起来:“我们不是往对岸漂,我们在顺着河往下漂呢。”到了这时亚历山大才发现因为被岸上的威尼斯人吸引了注意,他根本没注意到小船已经到了河中央,然后船身打横正顺着湍急的水势向着下游迅速漂去。“我们这是要去哪?”卢克雷齐娅惊慌的问,她趴伏在亚历山大身边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不住的问,这时候的波吉亚家的宠儿,罗马的公主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骄傲与高贵,她的脸上只有恐惧不安,甚至因为过于害怕只能用紧紧靠在她的敌人身边才能找到一点安全感。“不知道,不过如果这样能到蒙蒂纳也不错。”亚历山大说着仰躺在船板上,到了这时他才感觉到握着枪的手臂上略微有些疼痛。怎么了?亚历山大暗问自己,他伸手一摸,黏糊糊的湿润和刺痛让他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受伤了。然后,他就觉得眼皮有些发出发重,渐渐的他失去了知觉。昏睡中,亚历山大似乎看到了索菲娅,她全身漂亮的盔甲,骑在高大的战马上,手里举着一柄锋利的长剑正在冲向敌人,而她的敌人俨然是箬莎!就在亚历山大为“妹妹”的安危大声呐喊时,箬莎却稳健的举起了一支做工精细,镶嵌珠宝堪称艺术珍品的精美火枪,伴着枪声大作,一颗颗呼啸的弹丸冲破烟雾飞向敌人!是谁被击中了吗?亚历山大看到有人在硝烟中倒下,那似乎是巴伦娣,这让他的心猛然一抽,他开始并不觉得自己应该感到难过,他与巴伦娣虽然是未婚夫妻,但是他并不觉得两个人的关系有多亲密甚至说不上是正常,但是看到巴伦娣被打中他还是冲了过去,把倒在血泊中的她抱了起来。但是当他把面朝下倒下巴伦娣的身体翻过来时,却惊愕的发现被他抱在怀里,全身鲜血的,竟然是卢克雷齐娅!亚历山大吓的发出了一声惊呼,然后被自己的喊声惊醒!接下来他就发现他被人捆了起来!绳子绑得有些乱七八糟,有些地方甚至只是绕了一圈就完事,哪怕是个孩子都可以不费什么力气就能挣脱出来,只是这时候的亚历山大偏偏连个孩子都不如,他全身一点力气没有,额头上汗水顺着眼角流进眼睛,刺激得他只能再次闭上眼睛。熟悉的马嘶声从耳边响起,然后耳朵就是一条黏糊糊的舌头舔来舔去。亚历山大再次睁开眼,这才注意到天色已经大亮,不过他们还正飘在河上,因为除了身下的船身不停摇动之外,还能听到河水发出的哗啦啦的声音。但是当他微微扭头时,才发现不远处正有一片树林,而且那树林并没有移动,显然小船是停靠在岸边的。一阵脚步声传来,亚历山大立刻闭上眼睛,随着帕加索斯的嘶鸣,他感觉到一个身影出现在头顶附近。卢克雷齐娅低头看着躺在船上的亚历山大。她警惕的盯着亚历山大的脸看了一阵,然后才小心翼翼的爬上船。帕加索斯低鸣着用头拱了下卢克雷齐娅的胳膊,引来了她的一声呵斥。“他死不了,”卢克雷齐娅生气的拍了下帕加索斯的鼻梁“我父亲从小就教我认识很多药草,放心吧他会好起来的。”说到这她顿了下,然后用略带得意的语气说:“不过等醒过来他就会发现他现在是我的俘虏,他要劫持我当人质,那我就让他给我当一辈子囚犯,我要把他关到教皇塔里,一辈子别想自由。”说着,卢克雷齐娅把一抹用刀柄碾碎的草泥涂抹在亚历山大的胳膊上。一阵清凉的感觉从有些胀痛的手臂上传来,亚历山大不由轻轻动了一下。没想到他这个动作却吓到了卢克雷齐娅,她先是惊呼一声,身子向后猛的一缩,同时她的手里紧紧抓着亚历山大给她的那把短剑,直直的指着亚历山大。亚历山大没有动,因为闭着眼,他并不知道卢克雷齐娅拿的是那柄短剑,想想她可能会拿着火枪在那么近的距离对准自己,亚历山大觉得还是不要随便乱动比较好。一个蹩脚的火枪兵要是发起疯来,有时候要比一个精锐弓箭手更可怕。看到亚历山大没有睁开眼睛,卢克雷齐娅又慢慢向前靠了靠,她小心的伸出一只脚,用脚尖踢了踢亚历山大的腿,见他没什么动静,就又大胆的向前靠近了一点。她先是伸手抓住捆绑着亚历山大的绳子紧了紧,觉得捆得够结实了,才慢慢的重新蹲在压力山大身边。卢克雷齐娅低头仔细看着,她总感觉亚历山大其实已经醒了,不过因为手里有短剑,又自认捆得很结实,所以她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她把短剑冰凉的剑身轻轻贴在亚历山大脖子边,看着剑刃微微把喉咙上的皮肤压下去,卢克雷齐娅终于大胆的俯下身,轻轻用嘴角碰了下亚历山大的嘴唇。“我要俘虏你,然后把你关起来,”她用很小的声音对亚历山大说“别指望那个巴伦娣能把你救出去,我要让你彻底忘了她。”感受着来自唇上的微微轻触,亚历山大的手从捆着的绳扣中悄悄挣脱出来,这时候他已经知道卢克雷齐娅应该是没有拿着火枪,这让他放心了不少,在刚刚感到压在喉咙上短剑略微放松时,他忽然抬手一把抓住了卢克雷齐娅的手腕,同时另一只手忍着胳膊上的疼痛用力一揽,就把因为惊吓刚要爬起来的卢克雷齐娅紧紧抱在怀里,压在了他的身上!“看看我抓住了谁。”亚历山大看着惊慌失措卢克雷齐娅笑着说,他从卢克雷齐娅的眼中看到了因为羞愤交加几乎冒火的愤怒和因为恐惧而极度的紧张,亚历山大一边用力揽着她的背后不让她爬起来,一边挪动了一下让自己躺得舒服些“我是不是应该先感激你没趁我昏迷的时候把我扔到河里去?”“我真后悔没把你扔到河里去,”卢克雷齐娅很紧张可也很愤怒,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丢人,居然对这个人说了那么多的话,为了掩饰她气愤的说“我要把这一切告诉我父亲,然后让他判你的刑,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就是那个巴伦娣也不行。”“判我什么刑?把我关进教皇塔?”亚历山大无所谓的问,他的话让卢克雷齐娅脸上一阵发烧,然后她忽然想起什么抬手在亚历山大的揽着她的胳膊上用力一按。一阵难言的刺痛瞬间从手臂上传来,亚历山大疼得发出声痛苦惨叫,不过他不等卢克雷齐娅直起身子,就又用另一条手臂用力一拉,两个人一子同时摔倒在船板上。船上两个人的纠缠惊动了帕加索斯,它发出一阵嘶鸣,开始沿着河边奔跑起来,然后过了一会又跑回来,远远的看着被绑在岸边不住摇晃的小船。摔倒在一起的两个人这时候都没有动,卢克雷齐娅的身子侧卧着压着亚历山大的手臂,两个人的脸离得很近,近的可以感觉到对方每一次的轻微呼吸。谁都没有说话,似乎谁都不愿意打破莫名而又让他们不愿意破坏的沉默,直到过了好久,亚历山大才轻声说:“和我去蒙蒂纳新堡,等事情结束了我派人送你回罗马。”“你为什么不自己送我回去?怕我父亲惩罚你吗?”卢克雷齐娅低声问,然后她忽然说“你真不准备去见我的父亲吗?”“我为什么要见教皇?”亚历山大有些奇怪着问“我觉得他一定不会想见的。”“如果,”卢克雷齐娅放低声音“如果你肯请求他原谅你,我可以为你求情,还有如果,如果你向我父亲求……”“是我绑架了你,忘了吗?”亚历山大没有让卢克雷齐娅把下面的话说完,他慢慢做起来靠在船帮上喘着气,看着半躺在面前的美人摇了摇头“你父亲和你哥哥不会饶了我,不过我也不是好对付的,别忘了你现在就在我的手里呢。”说完,亚历山大不再理会卢克雷齐娅,他捡起扔在一边的短剑收回鞘里,然后又从船头的一堆杂物当中找到了火枪,看到因为敞着口散落在船板上的火药,亚历山大暗暗庆幸卢克雷齐娅幸亏对火器不在行。在迅速检查了一下自己剩下的所有东西之后,他转过身对冷冷看着他的卢克雷齐娅说:“知道这是哪里吗?”“不知道,从昨天晚上开始我们就一直在河里漂着,到了今天早晨才靠岸。”卢克雷齐娅声音冷漠的说,她把脸转向另一边,似乎不想再看到亚历山大。“一直在往西边漂吗?”亚历山大低声嘀咕了一句,他拿出了奥孚莱依给他绘制的地图仔细看着,可随后就沮丧的发现这幅地图显然只是标注了些最简单的通往蒙蒂新堡方向的大致位置,更糟糕的是,行军队长显然没考虑过领主大人会来个双人漂流,所以地图上除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渡口标志,根本就没有标注这条河会流向那里,而且那个渡口也显然是在另一条岔路的前面,这么一来亚历山大完全就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在什么地方了。“我们这里有个好消息,”看了半天地图,亚历山大终于决定放弃,他向卢克雷齐娅露出个苦笑“还有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卢克雷齐娅面无表情的看着亚历山大,并不打算回应。亚历山大只好自己说下去:“好消息是我们终于知道这条河叫什么了,这是阿尔诺河。坏消息是我不知道我们现在在这条河的什么地方。”卢克雷齐娅的眼神忽然微微跳动了一下,她抬起头看了亚历山大一眼,眼中飞快的闪过丝奇怪神色。“看来我们得上岸打听一下这是哪。”亚历山大并没有注意卢克雷齐娅的异样,他拿起自己的东西又晃了下胳膊,手臂上虽然依然疼痛不过好在弩箭只是划开了道血口,如果不是因为一时没有察觉才流血过多昏迷过去,昨天也许他们已经直接过河到了对面。帕加索斯显然已经闷了很久,看到亚历山大走过来它立刻兴奋的做了个小跳跃,这让亚历山大暗暗庆幸幸亏已经断了它下半身的烦恼,否则以帕加索斯这么活跃的性子,很难想象再上战场会把他带到哪里去。卢克雷齐娅表现得意外的顺从,她甚至还主动自己攀上了马背,只是当亚历山大伸手揽住她的腰时,她才稍微显出了少许的不自然。沿着河边向前,渐渐的出现了道路,亚历山大一边小心的先前走一边注意着道路上来往的人。帕加索斯的神骏显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而马上的两个年轻人的英俊与美貌同样成了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们关注的焦点。意识到这一点的亚历山大不得不让让卢克雷齐娅和自己一起下马行走,好在一座城市已经出现在他们前面不远处。忽然,远处的路上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亚历山大警惕的走到路边仔细观察着。一面红底白十字的旗帜出现在了迎面而来的队伍前,当看到那面旗帜时,卢克雷齐娅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而这时亚历山大的脸色却变得难看起来,他也和卢克雷齐娅一样认出了那面旗帜,然后他终于知道了自己到了什么地方。这座城市里有座很出名的建筑,那是一座倾斜的塔楼。“该死,怎么到了比萨。”亚历山大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