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些干粮便被拿来,分给了这群……百姓。
在心底,伍无郁并不想用奴隶二字,称呼他们。
而怀中的少女,则狼吞虎咽的吃着那一块面饼,同时含糊不清道:“阿爷、阿娘、阿兄,都死了。然后……嗝,然后小草就让人给卖了。”
小草?是她的名字吗?
果然,命如草……
看着他说起自己家人时,眼中没有一丝停顿苦痛,伍无郁不禁心底一疼。
是麻木了?还是……懵懂?
接过一个水囊,伍无郁示意她慢点,然后继续温声细语,“怎么死的呀?”
正吃着面饼的小草一愣,歪着头想了一会,然后说:“让人打死的,阿爷交不起李老爷的租子。”
说完,她继续低头,狼吞虎咽着那面饼。
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伍无郁环视前面这些人,叹气道:“都说说吧,说说自己的事。不给贫道说,怕是……怕是也没人愿意听了。”
“大……大人是……”
先前那老者颤颤巍巍的握着半块面饼,低声问道。
“我家大人是当朝国师。”
曹羽在侧漠然开口。
伍无郁听闻国师二字,却是脸上闪过一抹嘲讽。
这群人听闻,有些人困惑,有些人却是想起什么。
“神仙……是那个神仙……”
说着就俯身叩首。
揽着小草,伍无郁看着面前叩拜的人,只觉心底很是苦涩。
“都说说吧,让我这……我这个仙家弟子,也听听民间疾苦。”
听出话中苦涩,那老人当即摇头道:“小老儿是平度县人,离这很远嘞。是村子里让山匪劫了,小老儿苟且活了下来,没了力气,也没了家人,就只能卖了自己。
说起来,小老儿这一把骨头,竟还有人买,嘿……”
老者开口,其他人纷纷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冲撞了大户的公子,家里人死的死,卖的卖……”
“婆姨被人看上了,那人又送钱给了太爷,太爷就把俺贬为了奴籍。”
“没钱葬我阿娘……”
“交不起租子……”
“交不起税,让人收了田,没法子了。”
“……”
恶吏……恶绅……等等,赋税?
伍无郁看向那人,皱眉道:“我朝赋税并不严苛,何以……”
见此,那老者摇头道:“朝廷的税,那是用来看的,就说我那平度县,除了朝廷的田税,还得交农具税,耕牛税,孝敬银,慰劳金……
这还是自家的田,若是租种大老爷他们家的田,那就……唉。”
“以前说恶吏,还以为只有不成文的自设卡,谁知……”
喃喃一句,伍无郁收敛思绪,继续同他们,聊着。
越聊,伍无郁心底就越是发寒。
太宗盛世才过去多久?民生竟已然如此?或许这些只是个别之地,大部分还是好的。
可若是不加以遏制,若是任其自流,那一旦蔓延至天下各地,那百姓们都没了活路,还能怎么办?
“大人。”
孙兴田没忍住上前,低声道:“这些人苦,可只是一小撮。大部分百姓,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那些恶吏贪官,劣士豪绅,并不多的。”
默默抬头看了他一眼,“若是多了,那这大周朝,就完了。”
语气平淡,却让孙兴田不寒而栗,连忙收声站在一旁,不敢再多言。
就在这时,恭年快步行来。
“大人,洁州刺史与汾县县令,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