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是他们这些人心中的旗帜,亦是身上捆缚的铁索。
为了它,老人放弃了贤相的志向,下手结党,亲自步入泥沼。
白发苍苍,枯瘦十指在其间深抓痛挠,那压抑地呜咽声,在这白茫茫的天地间,分外让人觉得悲凉。
伍无郁起身弯腰,将手覆在老人手上,缓缓拿下来。
然后一丝不苟的为其梳理着发丝,目光沉凝道:“无郁愿承阁老志,还天下一个不输太宗的盛世。”
张安正目光涣散,片刻后才一点点凝聚,然后沙哑道:“权倾朝野不难,理清天下,才难。
不提这庙堂百官,就说天下十道,这数百州,恶吏在老夫的纵容下已如惊天怒潮,无人可平矣……”
眼神低垂,伍无郁趴在老人膝上,喃喃道:“鹰羽四院,其中有一院,名为监查院。监查百官,这百官,不是庙堂百官,乃是天下……百官。
所有犯官者罪证,每日送往我那观机楼的,不下两辆大车,而凡是真心为民者,观机楼亦有收录。
恶吏,贪官,苛政,所有恶民之举,贫道每日看的,不下百件。
这些,都装在无郁心中,只等来日,一一理清。”
神情微微晃动,张安正的手搭在他身上,竟是良久未言。
许久,只见伍无郁起身,笑道:“阁老莫忘了,这鹰羽卫,可是阁老所立,日后这衙门若是随我拨乱反正,其中不管怎么讲,都合该有您老人家一份才是。
唐也好,周也罢。往后几年,只要我身居国师,这天下的一桩桩乱事,我都会慢慢理清的。
您瞧着就是。”
青年背阳而立,一身白袍,却不容与四周纯白之色,配上清俊温雅的脸庞,更衬的如谪仙一般。
“国朝麒麟子……”
张安正喃喃一句,然后回神笑了笑,抬手拭去泪痕,“不对,麒麟封号被夺,应是……天骄郎。
青玄子,诚不欺我,此子可镇国朝气运。”
麒麟子?天骄郎!
哪怕脸皮厚若伍无郁,此刻也有些汗颜了。
这古人就是厉害,夸人都夸的这么能咋呼……
“咳咳……”
低咳一阵,伍无郁尬笑道:“阁老就别再悲春伤秋了,赶紧撑起来,无郁可不想理一个枯朽老人,无郁想看到的,是那个一人力压十万军的张阁老。”
“去去去!”
眉眼一扬,张安正挥袖驱赶道:“赶紧滚出老夫的府邸,什么枯朽老人?滚!”
听着中气十足的滚字,伍无郁咧嘴一笑,拱了拱手,转身而去。
独自一人空对满院,张安正再没了先前的郁气,起身凛冽而视,“哼,越活越活过去了,如今到让这小子给教训了!
监查院是吗……
怕是这天骄年间,独领风骚者,唯你了……”
走出阁老府,伍无郁看着急切凑上前的恭年,淡淡一笑,视线扫向巷口,行人两两,并无甚可疑。
但他心中知道,进阁老府,女帝不会不知道。
至于说什么能不能知道,那……就不得而知了。
改圣功为天骄吗?
念及此处,伍无郁便不着急上马车,而是转身冲皇宫方向,深深一拜。
不管这天骄二字,说的是不是他伍无郁,他都得一拜。
不是,他也得是!
一拜之后,大袖一甩,径直上了马车。
而恭年见此,虽是不解,不过还是充当起了马夫,领着一队鹰羽护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