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万,找地方搓几盘麻将去?”从杜家出来,赵崇海叫住了万昆笑道。“不了,今儿乏了!”万昆回答,见赵崇海欲言又止的模样道:“有事就直说啊,咱们可是几十年的交情了,有什么不好说的?”“姓朴的听说可是你引荐的啊!”赵崇海叹气道:“明知道咱们跟日本人不对付,你还将他往社长面前引做什么?”“我这不是觉得月生有利可图,为他考虑么?”万昆干笑道。“钱谁都爱,可有些钱咱们是不能赚的!”赵崇海道:“你自己考虑吧,离日本人远些,别自找麻烦了……”“我晓得的!”万昆笑笑道,然后钻进了汽车,赵崇海轻叹一声,也上了汽车离开。宅子内,杜月生倒背着双手站在窗前,看着二人的汽车缓缓远去,眉头深锁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汽车在街道上穿行着,周围有踉跄的青年和各种讨生活的人,也有各种洋人趾高气昂的走在街上,白兰看着车窗外的一切,还有那闪烁的霓虹,思绪却已经飘的很远。“兰兰,兰兰!”阎浩云轻声呼唤,将白兰的思绪从遥远的方向拉回来,有些失落的道:“在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白兰笑笑问:“你刚刚跟我说什么?”阎浩云便笑道:“我刚刚问你喜不喜欢梅先生的戏,现在看来,你应该是不喜欢的,要是早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以带你去跳舞之类的,你也不会这么闷……”“无妨的!”白兰笑笑道:“出来就是图个热闹劲儿,喜不喜欢的倒是次要,总比待在家里闷着强!”“那倒是!”阎浩云点头,从怀中摸出一个盒子递给白兰道:“你看看,喜不喜欢?”盒子打开,在车窗外透进的灯光里,戒指上的钻石异常璀璨。“太美了……”白兰赞叹一声,却推辞道“只是太名贵了,我不能要……”“钻石在咱们国家很少,但在西方很流行,特别是送给恋人……”阎浩云目光深情的看着白兰道:“钻石是已知的最坚硬的宝石,所以洋人用钻石来寓意爱情,希望恋人们的爱情和钻石一样永恒不变……”“你的心意我知道……”白兰为难的道:“只是我还没想好,所以我不能要这枚戒指,希望你能理解……”“是因为孔仲令?还是钱枫?”阎浩云有些不悦的道:“论家世地位,我阎家哪点比不上他们?论学识,我好歹也留学美利坚,自问比他们两个还是要强上一些的——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听到这话,白兰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淡淡的道:“我不知道别的女孩子喜欢一个人是不是首先看对方的家世地位学识,但我不是,我相信缘分,我相信在遇到对的人的时候,那一刹那的心跳,剧烈的都像是要无法呼吸……”阎浩云嗤之以鼻,在他的眼里,这些都是虚伪的不能再虚伪的东西。但他还是有点开心,因为他确定白兰在看孔仲令钱枫的时候,也没有她说的那种无法呼吸的样子。既然那两个家伙没赢,那他自己就没输!在白家外,停着另外两辆小轿车,孔仲令钱枫和司机保镖们相互对峙,敌意甚浓。当看到阎浩云的车驰来,所有的敌意都对准了阎浩云。“哎呦,孔兄,钱兄,这么有心情在这儿乘凉呢?”阎浩云下车嘲讽,拉开车门请白兰下车得意的笑道:“跟兰兰一起去听梅先生的戏了,忘了叫你们一起……”“抱歉啊,让你们白等了,下次一定跟你们说一声的……”白兰歉意道。孔仲令钱枫恨的直咬牙,却强装无事一般跟白兰说话道:“老爷子已经跟我们说过你去听戏了,我们在这儿等着你回来,是怕有什么事,你也知道,现在坏人多,人面兽心的人更多……”“混蛋,你们居然敢说我人面兽心?”白兰一进门,阎浩云便咬牙切齿的咆哮起来,而孔仲令钱枫毫不相让,因为家世地位的缘故,他们自然不会打起来,闹出什么三公子争风吃醋的花边新闻招人耻笑,于是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瞪的眼珠子都快掉地上的样子,就格外滑稽。“小姐,你看看他们!”丫鬟在窗前捂嘴偷笑,同时心里感慨无比,心说要是有这样三个贵公子为自己这般争风吃醋,自己怕是要幸福死了。“难道你不觉得他们很幼稚吗?”白兰懒懒的问。丫头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她只知道,要是嫁给这三人中的任何一个人,立即就能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锦衣玉食,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奶奶的生活,只要这样,那对方幼稚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去拿点热水,我想洗个澡……”白兰的声音将丫鬟的遐想打断,丫鬟便应着小跑而去,同时明白了为何自己不觉得阎公子三人幼稚而白兰却觉得他们幼稚了——自己想要的生活,白兰早就拥有了,所以她根本不会珍惜这些自己求之不得的东西。白兰也站在了窗前,微微看了看还在对峙的三人和他们的随从,然后拉上了窗帘。她并不是如丫鬟所想的那般不知道珍惜,她甚至可以肯定要是在某天之前自己遇到三人为了自己做这些,自己一定会被三人中的某人所打动,即便是知道他们接近自己,除了爱自己这个人之外,还夹杂着关于自己的美貌,名气,甚至是父亲的名望等等因素,也依旧会被打动。但现在,她不会了。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经被一张模糊的面孔所填满,他没有因为自己的丑陋臃肿而厌恶或者是冷漠,他就是单纯的想要帮助一个弱者,他的帮助是不带丝毫杂质的,纯粹的,不求任何回报的。白兰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忘记他用悲悯的,怜惜的目光看着自己时的样子。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他的名字叫杨毅。出于女孩子的矜持,她只问了一次他的名字,便再也不会忘记。“杨毅……”白兰低低的呢喃着,像是问自己,像是问苍天一般的呢喃道:“我们这辈子,还能相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