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契峰心里默默品评着自己的两个宝贝女儿的时候,契释高声打断了他短暂的幸福时光。做为一国之王,很少有机会,或有心思细细地研究自己的儿女,这刚刚进入氛围,就被打断,心情很是不舒畅。他蹙眉沉声问道:“戈长老家的孙儿,你还有何话要讲?”契韦戈的身体微微震动了一下,契峰如此点明契释的身份,其实就是在向他发泄不满啊。他刚要阻止孙儿再继续呈口舌之痛快,不料,那小子已经急急忙忙地开了口。“国王陛下,这两个人身份不明来历不清,不宜留在王宫,这是其一;其二,那个活死人说咽气就咽气,若是他死在王宫,那是对我特勒王国的大不敬……”“够了!”契峰大袖一挥,打断了契释的滔滔不绝。看了一眼始终麻木不仁的苗童,转身,率先向前走去。本来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无论如何都要将那个垂危的炎凰弄出宫去,但契释的再次开口却让他无法当场宣旨了。一国之王总不能随着一个毛孩子的意思走吧?一次说那是童言无忌,再来那就是狗屁不懂了。契玉说得再不堪,那是小女儿之口,天真无邪,老爹可以当笑话听,你一个混账小子再一再二地充能,那就是无知狂妄,嗯,一个自以为是的蠢货。契释的再次逞能,间接地留住了苗童,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后果。若是今天国王立即宣旨,将白凰撵出王宫后院,不管方式多么婉转,苗童也势必要跟着走,这样一来,他的王宫特训班特训弟子的身份就不得不终止了,无人可以保他天天随意进出王宫,哪怕他是皇族贵胄。当契峰再次想起白凰时,已经是三个月后的事情了。四季轮回,进入了这一轮回的第四季。紫玉大陆中,只有靠近北端的特勒联盟在这轮回中四季分明,春风吹绿的幽幽青草地,此时已是茫茫白雪,无边无际。王宫后院的山坡上,绿树躲进了厚厚的白雪之下,一片银白,树下的世界愈显寂静。天色依然阴沉,雪舞没有意尽,寂静无风中孕育着新的舞步,势欲走向酣畅淋漓,洋洋洒洒的新**。“吱嘎”一声响,山坡通往外面的吊桥被人放了下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响起,一个瘦小的身影踏着积雪向山内走去。此时天色尚早,并不到下午休课的时辰,这里本不该出现苗童的身影。只是,修炼中的苗童总是被一股忐忑不安,又激动兴奋的情绪控制着,实难走进修炼的静谧世界中,不得不向门长老告假。门长老先是点头,尔后又摇头,最终却是同意了他的早退。越往深处走,光线越暗淡,脚步踏进雪里的回声也更加刺耳。苗童的脸上则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一扫一直以来麻木不仁的神情,俊俏的脸上充满了渴望……今天清晨,他是被一道微弱的气息声惊醒的,更确切地说,是这道气息连通到了他的心脉,熟悉的,消失了几个月的气息突然又回来了,使他从睡梦中警醒。慌乱急切地点上油灯,苗童举着它向床上的白凰看去,一惊之下,他手里的油灯差点摔落,他看到了什么?一张朦胧模糊的脸,干枯如老树皮,哪里还有一丝要活人的迹象。这张脸陌生,死寂,遥远……只是啊,那道熟悉的气息却越来越浓郁,让惊恐中的苗童渐渐沉静下来,慢慢伸手至白凰的鼻端。感受到了,感受到了,虽是那么微弱,但他的手指却是真实地感受到了一丝气息的流动。“我的凰哥要醒了吗?”苗童的心狂跳起来。一手油灯,一手放在他的脸旁,热切的期盼中,两个时辰悄然走过,床上的白凰依然如故,只是那张脸越来越模糊,干枯。苗童揉揉眼睛,他觉得是自己的眼花了,看时辰也到了上课的点,轻叹一声,将油灯吹熄。哪里有这么快!我太心急了。苗童摇摇头,自我解嘲一句,带着一丝不舍,轻轻掩门而去。心却是松绑了一般,面上自然而然地带上了轻松的笑容。令苗童想不到的是,就在他离开山神庙的一个时辰后,杂物间床上的那具身体开始动了,白雾渐渐升腾,紫光隐现其中,“刺啦刺啦”,如蝉蜕一般的声音令人悚然。从灵魂深处发出的痛苦呻吟声冲破了浓雾,在紫光的闪烁中不断放大,欲破屋而出,屋内的一些杂物受不了它的冲击,四散飘飞,跌落,木质的窗棂抖擞着碎裂开来,冲向松林,片片雪落,激射四方。这痛苦而又激情的过程没完没了,山神庙旁正在睡眠的两只猫头鹰终于忍受不住折磨,闭着眼睛,扑棱棱地向山的深处遁去,留下一路的落雪飘零。看不见的太阳在云层后向西坠落,落雪纷飞的山神庙周围终于走向安静,一道炽烈的紫光从杂物间的窗口冲出,似要点染整个山林。随后,光收声寂,一切又都恢复到了静寂的原貌。……“咯吱,咯吱”的脚步声近了,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山神庙前的雪地上。这一整天,苗童都是在兴奋和忐忑中渡过的,虽然努力压抑,还是没能坚持到下午的休课时辰,早早地向门长老告假。他的凰哥终于有了气息,这说明什么?几个月的煎熬之后,他不是走向衰竭,而是有了醒转的迹象,他!重新有了气息,他正在走向康健!站在山神庙前,苗童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以至于他的心跳再次加速。扫一眼周围,他蹙起了眉头,哪里不对?山神庙周围的松树都裸露出了绿色的树冠,在周围一片白色的映衬下格外醒目。风静,树静,山也静。苗童诧异地用一根手指点住了自己的额头,他今天从早起就有点恍惚,对于眼前的景象难以理解。那道熟悉的气息在他点击自己额头的瞬间,异常浓郁起来……他骇然地睁大了双眼,“难道是……”狂喜瞬涌心间,苗童拔腿就向杂物间扑去。奔跑是那么地迅猛,推门的一霎那却是轻到极点。屋内的光线暗淡,一眼扫到床上,那里依然是熟悉的一幕,一具模糊的身体静静地躺在那里。苗童点上油灯,一道冷风吹过,刚刚拔起的火苗随风消失。苗童抬眼,这才发现,窗户竟然开着,与没有合上的屋门形成了穿堂风。这……谁开得窗户?一惊之下,苗童顾不上点灯,急忙扑向床铺,“凰哥,你还好吗?”明知道对方不会回答,他还是发声问道。并伸手探向床上的身影。没有一丝气息,苗童大惊,身子趋前,下意识下按的右手触到的东西令他猛然跳起,一步退出了丈许,后背贴到了墙壁才停稳。那不是一具他熟悉的身体,而是一具没有任何生命力,并且扎手的……躯壳。骇然的喘息中,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身后的门边响起:“是童弟吗?”“呃?!”“啪!”一道火捻亮起,接着,那盏挂在门旁墙壁上的油灯被点燃,屋门也在悄无声息中合拢。随着屋内光线亮起,油灯的光影里,一个陌生的少年显出了轮廓。他比苗童略高,身形消瘦,裸露的身体筋骨凝实,只在腰间系着一圈看不清颜色的布条,一头黑发披散在肩上,脸旁与身形一样,而且异常苍白,浓密的眉毛下一双眼睛分外明亮,也格外……熟悉……“凰……凰……是凰哥吗?”苗童颤颤的声音,不确定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