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时期,清军南下,明军一败再败,两年之中,三易皇位。??w?w?w?.?臣对武将的约束力越来越小,武将势力崛起,文武形势的逆转已经不可避免了。曹烨以佥都御史的纪检身份代天子巡抚广西,虽有节制地方文武之权,但年老颟顸,镇不住陈邦傅也属寻常,朱天阳也不会真的因此去为难他,毕竟他初入梧州,人生地不熟的,以后肯定还有很多需要依仗到曹烨的地方。“这梧州的庆远伯爷好大的面子啊,皇爷来了竟然敢不来接驾!”随侍在一旁的内廷第一人王坤一路上早已憋了许久,此时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看到梧州镇将陈邦傅的身影,终于阴阳怪气的说了这个一句话。一同伴驾西巡的兵部尚书王化澄,听出了老后台话中的意思,忙跟着应和道:“一个丘八而已,竟然敢如此跋扈!他眼里还有没有朝廷?还有没有圣上?他是想学江北四镇?还是想做反?”话音刚落,梧州城内便响起了一阵急促地马蹄声,马蹄声由远及近,由小到大,渐成轰鸣之势,几十名轻甲骑士从城内往南薰门处疾驰而来。“是陈大帅的人马。”隔得远远的,看到陈邦傅带着亲兵侍从过来,一旁迎驾的百姓唯恐避之不及,慌忙让开一条道来。笑话,在这梧州府城内,这陈大帅就是说一不二的土皇帝,地方官员见了他都得绕道走,谁敢挡他的道啊!要是叫陈大帅的奔马撞死了,那死了也是白死;若是惊了马,伤了大帅,那更了不得,族诛都是轻的。百姓虽然在努力避让,但仍有一些人来不及闪避,差点叫他的人马撞到了,城门处一阵鸡飞狗跳。陈邦傅当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恰恰相反,他是故意为之。一个多月前,他趁浔梧镇总兵李明忠前线兵败实力大损之际,将其排挤出了梧州府,费尽心机才搞到梧州府这块油水十足的宝地,如今刚刚站稳脚跟,还没来得及搜刮呢,一下子就来了这么多中枢大佬,还有个皇帝祖宗。惊诧之余,他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危机,这些年他在地方上威福自操惯了,这些朝廷大佬来了,他在梧州的治权肯定要被收去了,一个不好怕是又要沦为马前卒,顶岗队了,他不甘心!所以,心中有了主意后,他决定主动出击,先声夺人!他之所以晚到,就是要借此试探试探这个落难天子的心意。毕竟这个罪行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失礼怠慢,顶多免职了事。往大了说,是蔑视天子,欺君罔上,是杀头之罪!皇帝若是将此事轻轻揭过,那无疑就是肯定了他的权势,无形之中就能给那些随驾大臣一个下马威。皇帝若是雷霆震怒,不识时务的要惩办他,说不得就要走另一条路了,这年头能投靠的主子可不止一个!一行人很快便过了南薰门,紧接着通过了瓮城,直到接近皇帝车驾时,才缓缓减,最终在朱天阳身前二十余步外停了下来。陈邦傅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赶过来的亲兵牙将,自己大步向前,路过正跪在地上请罪的曹烨时,脸露惊诧之色,等到了朱天阳跟前时,他不再迟疑,主动跪下请罪:“臣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庆元伯,镇守柳庆军务总兵官陈邦傅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迎驾来迟,死罪,死罪。”陈邦傅身量颇大,个子很高,长相还算周正,只是肤色很白,眼也偏小,少了一分武将的威风气质,多了一分阴沉森严。王化澄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朱天阳用眼神止住了。仔细打量了陈邦傅几眼,朱天阳急驱两步,上前将其轻轻托起,前世的官场阅历告诉他,这个陈邦傅此刻必须安抚:“陈爱卿你何罪之有啊?你为朕保得一方太平,功在社稷,是大明的忠臣,朕还打算好好重用你呢,快快平身吧。”见皇帝果真不敢为难于他,陈邦傅眼角闪过一丝轻视之色,随即趁势而起,口中道:“谢皇上。”陈邦傅的这番表情虽然隐秘,但还是让朱天阳捕捉到了,他此番行为,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试探,前世就对他的性格颇为了解的朱天阳如何会看不出?但看出来了又能怎样,如今形势比人强,他虽然贵为天子,但在这条地头蛇面前却不得不暂时选择妥协。不过,即便是落难天子的身份,他也不想陈邦傅在其面前太过骄狂,转过身,朱天阳对着跪在地上的曹烨沉声道:“曹烨!”“罪臣在。”“朕听闻你在地方上骄横跋扈,欺上瞒下,还鱼肉百姓,可是真的?”朱天阳在说到骄横跋扈,欺上瞒下,鱼肉百姓时,有意加重了语气,眼光还时不时的在陈邦傅脸上掠过。曹烨做官几十年,早混成了人精了,政治嗅觉不是一般的灵敏,皇帝这话明显是说给陈邦傅听的,他和陈邦傅一文一武,水火难容,时时刻刻都想压服他,自然全力配合:“臣冤枉,臣任职期间一直谨小慎微,兢兢业业为圣上办差,不敢有丝毫懈怠。奈何臣资质愚钝,难以辨别忠奸,以致手下办事多有欺瞒,臣承认有失察之罪,但绝对不敢欺上瞒下,鱼肉百姓,望圣上明察!”“哦?既然如此,那朕判你降秩一级留用,罚俸一年,你可服罪?”曹烨表现出一种既诚惶诚恐又感恩戴德的样子,大声拜谢道:“臣服罪,谢圣上宽恕之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陈邦傅方才自以为得计,内心还有一些自得之色,以为皇帝不过如此,果然如传言中一样是个庸弱无能之主。没想到他突然演这么一出戏,表情顿时有些不自然,轻视之意渐消,内心终于对皇帝有了一丝敬畏,不过他也不傻,皇帝既然没有明着跟他说,他也乐得装糊涂。君臣见礼时的一段小插曲过后,乐声大作,早已准备好的乐工,集体吹起了迎君的曲子,陈邦傅起身上马,略松马缰,领着麾下一干亲兵牙将,在前边开路,其他文武百官则在后簇拥着朱天阳,向南薰门走去。入城时,王坤站在朱天阳身侧,一边扶着肩撵,一边小声奉承道:“皇爷这一招敲山震虎,真是高明,老奴佩服。”朱天阳不动声色的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陈邦傅一介武夫,粗人一个,即便缺少礼教,行为有些放肆,只要于大局无碍,王大伴就不用跟他计较了。”“老奴省得。”说话间,一行人已到了南薰门外的瓮城门洞口,门洞上有个闸楼,竖着一个千斤闸,若遇敌袭,可以迅放下千斤闸,阻击敌军入城。瓮城的城门是向西开的,和正门并不在一条线上。过了瓮城,正门,便是南门大街,青石铺就的街道上还算宽敞,只是如今两侧跪满了前来迎驾的百姓,所以显得有些拥挤。街道上不少地方堆满了垃圾污秽之物,即便是寒冬腊月,依旧臭气熏熏。两侧的房屋多为两层或单层的砖瓦房,还有不少广西特有的竹屋,底层大多是店铺,只是大多已上了门板,显然正处在停业中。如今虽是年节,朱天阳却感觉不到多少新年的喜气,战乱时期,百业凋敝,街市萧条,黎民逃亡,“西巡”途中,常常数十里看不到一缕炊烟,听不到一丝的鸡鸣犬吠。府城里的情况虽然要好上一些,也强不了多少,因为他看到路上跪着的百姓大多衣着破旧,能穿上新衣新袄的,放眼望去不到一成。更有不少百姓面带菜色,瘦骨嶙峋,两眼无神,看得朱天阳心里一阵酸,乱世人命贱如狗,寻常百姓一年到头能吃上几顿饱饭都不容易,更别说一路上遇到的那些因不愿剃易服而失去家园故土的流民了!“长太息以掩涕息,哀民生之多艰。”朱天阳心里默默地念道,双拳捏得紧紧的,原来在这个吃人的乱世里求活命,求太平的人不仅仅是他一个。百姓尚能苟活,而他,已无路可退!难道穿越后只有十几年的生命吗?难道只能一路逃窜,顶个逃路天子的名号,一直混吃等死吗?不!既然穿越这种极其离谱的事情都生了,那么争取一把,在乱世中保得今世一条小命也不是毫无可能!前世的自己就从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公务员,靠着升龙术和厚黑学,短短十来年就钻营到了处级的高位,成为一方大员,受万人敬仰。要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夺去了生命,绝对可以爬得更高。事在人为,他相信今世的自己依然能创造奇迹!从此朱由榔就是我,我就是朱由榔了,我要死中求活!渐渐地,朱由榔迷茫的眼神中,深藏在眼底的畏怯和害怕的神采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一脸的坚毅与自信,还有目光深处潜藏的咄咄逼人的上位者特有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