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梧州明争暗斗的同时,临都肇庆已经岌岌可危了。在李成栋连番猛攻炮击之下,城中的军民死伤惨重,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各城门多次险被突破,要不是城中百姓都不愿做亡国奴,齐心协力,拼尽全力协助翟式耜守城抗敌,只怕几千老弱残军连一天都支撑不住,不过即便如此,形势依旧在不断恶化。眼看着清军就要登城而入了,城楼上,翟式耜布满硝烟的脸上一片庄重,正贯甲携剑巡视着,看着倚靠在女墙下疲惫不堪的军民百姓,他没有说什么,可悲壮的表情,却让每一个军民心痛,他们手持刀矛,望着翟督师渐渐前去的背影,不禁失声痛哭。他们不仅为督师、为大明哭,更为自己而哭,为自己即将成为亡国奴而哭!做为大明督师,自皇帝西巡,独撑临都危局以来,他没有一日安闲过,但一切努力,换来的却是一个又一个坏消息,连皇帝派来的五千援军也做鸟兽散,到现在城池将破,只在顷刻,翟式耜忍不住悲从中来,潸然泪下,周围军民百姓见状无不为之感动。正因如此,才能爆出乎寻常的战斗力,若无翟式耜的感召,肇庆的军民早一哄而散了,可清军甲坚炮利,人数又多,兵弱将少的肇庆又能支撑的几时?清军多次劝降,都为翟式耜所拒,他焚书逐使,坚决不降,立誓死战到底,为大明江山,为汉家百姓,坚守住广东最后的坚城。红日已西沉,天色已阴暗,城头的那杆红色的“明”字大纛旗却依然在招展。翟式耜站在旗下,对前路一片迷茫。突然城下清兵呼声大起,城墙一角已被清军突破,十数个清兵顺势爬上城头,督战的李成栋见状狂喜,他知道兵弱将少的肇庆之所以能如此抵抗,靠的就是一股意志,一旦能突破一点,明军必然意志崩溃,心散而败。他一边指挥继续攻城,一边命亲兵高声颁布赏格:“破城之后,许洗城三日,所获财帛美女皆归私有!”听到主帅的赏格,清兵更加勇猛,如潮水般的往上涌,城头涌上的清兵越来越多,破城已成事实。不一会儿,城下传来阵阵惊呼:“不好了,鞑子攻破南门了……”城头的明军仍在惊疑间,南门下的明军已经开始向城中败退,南门被攻破的消息就像是瘟疫一样,飞快的传播开来,明军瞬间就崩溃,人人都没了斗志,再也抵挡不住。清军趁势蜂拥冲上了城头。当此时,张同敞当机立断,欲要带着三百亲兵队拥着翟式耜往城西退去。被翟式耜严词拒绝,他满面硝烟,高举着长剑,嘶声喊叫:“不能退,守住,死也要守住!”“守不住啦!南城已破,鞑子已经入城了,好在城西还在我军手里,老师快随学生突围吧!”张同敞含着泪,绝望的说道。“守不住,那就死!”翟式耜抬眼望了望城内受难的军民,一脸的绝决:“天子把肇庆交给本阁,本阁怎能弃城而走?国事颓唐,就是因为臣子不能尽心守责,本阁既为督师,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不能啊!”张同敞悲切的道:“如今朝廷由王坤、王化澄专权,他二人欺上瞒下,祸国殃民,若老师在,他们还有顾忌,老师不在,我大明就真的没希望啦!”说到最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二话不说,吩咐亲兵拖着翟式耜就往城西退去。“别山,你干什么,快放开我!”翟式耜惊怒道:“本阁是督师,你要犯上作乱吗?”“老师,先委屈您一下了。”“你要弃城而逃?你这个懦夫!快放开本阁!”张同敞没有因为翟式耜的震怒而退缩,他指挥着亲兵,飞沿着城西撤退,城中火光四起,一片大乱,各门仍在血战,到处都有厮杀声,张同敞顶盔贯甲,手执横刀,当先开路,在呼啸而来的清兵阵中左冲右突,拼尽全力的杀下城来,直奔西城。李成栋也没想到刚烈的翟式耜会在城破后第一时间撤退,等现不对时,翟式耜已经在张同敞的裹挟下,带着三百亲兵,骑马从西城逃走了。李成栋惊怒交集,忙带着本部三千骑,也跟着飞追去。“一定要活捉翟式耜!”他大声下着军令。“活捉翟式耜!活捉翟式耜!”麾下三千亲骑,挥舞着刀矛,马蹄如雷,战意高昂。因为南明军队缺马,所乘坐的大多是云贵产出的小滇马,马远没有清军的北地壮马跑得快,眼看着两支人马的距离越来越近,张同敞知道在这么跑下去,迟早被清军追上一锅端。等经过一段狭长的山坡的时候,他没有过多的犹豫,对着身侧的亲卫队副队长,游击将军刘明远道:“选二十骑,带着督师先撤,我来负责断后!”“还是由末将来吧!末将是武人,马革裹尸本是武将的归宿,先生一介文士,不必如此。”“国破家亡,何分文武?刘将军不必多言,执行军令!”望着越来越近的敌军,张同敞钢牙紧咬,肃容说道。“是!”刘明远无奈的拱了拱手,悲彻的接下了军令,他知道此时选择断后意味着什么。看着翟式耜在二十骑的护卫裹挟下渐渐奔远,张同敞心中默默地道:“大明可以一日无学生,确不可一日无老师,老师,保重了!”向西方拜了三拜后,张同敞起身对着身侧二百余名亲兵,慨然道:“诸君,杀身报国的时候到了,可敢随学生与鞑子死战?”众亲卫被翟式耜和张同敞的大义感召,早就有了效死之心,此时被张同敞一激,更加热血沸腾,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当下齐声说道:“吾等愿与大人同死!”“好!好!好!不愧是我大明好男儿!”张同敞大声赞道,目光中说不出的欣慰。众人骑坐在坡道上,静静地看向前方。片刻之后,开始隐隐听到了马蹄之声,紧接着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