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边关各城军备尽出,若是北胡趁着城中空虚的时机反攻各大边城,必成大难,不得不防!”此时说话的是祝贺洪,显然不愿刘湛基专美于前,也是建言。[听闻这话,众人也是倏然凝重,以北胡的狼性,此事同样不得不防,危险更在截杀各军之上。花荣朝祝贺洪点点头,似是赞赏其心思缜密的意思,随后才道:“朝廷早有准备,出军前就已在调动后方军马。我等今日出城时,右路另一卫已从另一边入城,以此层层出关,层层调动,方保边关不失,也保军马源源不绝涌入北胡,正是一举两得。”众人听后都在心下暗暗思忖,吕与器已经道:“如此良策,真可谓算无遗策,不知出于何位大佬之计?”“正是兵部右侍郎谢谦谢大人的献计。”花荣满脸敬佩朝天拱了拱手,似是这位大人如今就在天上看他一般,“如今明主在位,军中将星璀璨,朝野贤德聚,何愁国不昌盛,何愁国仇不报?”一番奉承话,听得众人暗自撇嘴,面上却是人人与有荣焉,仿佛都对他所言格外认同,也是纷纷出言附和。“是以我等出征,无需牵挂后方安危,只需考虑如何征伐之事,此刻还是北胡截杀之事要紧。”听众将对朝廷歌功颂德一番,花荣又把话题拉了回来,虎目环视,“各位都议一议吧。”说是各位,其实众人都清楚,这一问和团长等人无关,依旧是给五位世家营长表现的时机。所以众位团长都识趣得很,都是缄口不言,望向五位成竹在胸的世家营长。“启禀城尉大人,在下已有计策,想献与大人。”这时候仿佛比谁开口更快,冷月营白河牧竟是抢在了其他四人前面,大声禀告道。“白营长,但说无妨。”面对这五位世家子弟,花荣一直是和颜悦色。白河牧得意瞥了其余四人一样,这才清了清嗓子,“以在下看来,胡军以骑兵为主,来去快捷,我军以步旅为多数,却是胜在人多。尤其我三路先锋,更是个中精锐,还操练有阵法,其实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人们正凝神静听他的“高见”,花荣却是脸色倏然一变,不等他说完已经起身一摆手打断,目光死死盯住了前方。见他神色有异,白河牧还在被打断而不悦,其他人却已心生不妙,纷纷朝前方看去。那里,一支响箭直冲九霄,不等那尖锐声音传来,第二支响箭又是升空,随后是第三支、第四支……响箭升起的地方,一次比一次近,就算不知道生了何事的人见到这一幕,也会陡然生出紧张感来,更别说这些武官了,人人脸色齐变!盖因为大军出行之时都会散出无数刺探,随军散出十里地,只为提前查探周围军情,一旦现军情时,就会射出响箭提醒大军。以这响箭升空的度来看,敌军来势快得人想象,有这等度的敌军不用多想,只会是北胡的骑军!才出城外不过几里地,他们才刚刚开始商议怎么应对胡骑截杀,这胡骑竟已经来了!来得太快了!等到一声声尖锐响声传来,整个大军都骚动起来,到处能听到军汉们慌乱或是紧张的叫嚷声,“是胡骑,胡骑来了!”“北胡的骑军到了!”“快,快逃啊!”竟有人慌得还没迎战,就在大喊逃窜,而且这样的声音一响起,原本保持还不错的战阵突兀开始乱了,有人悄然转身,有人竟是撒腿就想跑。“城外野战,我们不是对手,趁着离城不愿,咱们快撤回去!”“对对,据城而守,才有胜算!”见到此景,一众武官都是气得不轻,哪怕刘恒,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还没开战已经乱成这样,军心崩溃,这战还怎么打?其实大军表现得如此不堪,并非没有原因。说起来望月卫不算弱旅,至少是镇守边关的边军,时时面对北胡的侵袭,经历的大战怕是数都数不过来,然而此刻这望月卫却已不是原本那强悍边军了。换做原来的望月城军,虽说人数更少,不过两千之数,但只要据守坚城的话,他们有足够信心拒敌于雄城之外。可那是守城的情况下,他们经验丰富,自然信心十足,一旦把他们放到城外和胡骑对敌,就此再没了丝毫信心。更别说如今成为新扩军的望月卫,人马的确多了,只是其中除却老兵,偏偏多了近三千数新兵蛋子,根本没经历过战火考验,这叫人如何相信?可以说众多军将早已想到这样混乱的可能,并早就做了种种布置,谁想到真正迎敌时,却比他们预想中最不堪的样子还要糟糕?“各营督军何在?”却在这人声鼎沸之中,花荣的惊雷怒喝还是清晰可闻,传进所有人耳中,让所有人心头一凛。“在!”“在!”大军中果然传来一个个高喊回应的声音,一众武官循声寻去,就见一队队红衣骑兵朝这边应诺抱拳,正是各营督军。“军心生乱,你们看不到吗?”花荣怒喝连连,如若指着他们破口大骂,“正需你等尽忠之时,你们却毫无作为,要你们何用?”此言一出,大军倏然寂静了一下,却都被花荣暴怒时显现的威势给震慑住了,五队督军更是心悸,盔甲下恐怕已冷汗涔涔。“吾等有罪!”“吾等有罪!”花荣目光更加森冷,又是寒声问道:“玩忽职守,身为督军却知法犯法,你等说说,该当何罪?”“当,当,当……”回话的督军已经结巴起来,可最后还是承受不住花荣逼视的压力,颤颤地道:“论罪,当斩。”花荣面笑心不笑,“很好,还算晓得军法,既然如此,还不动手?”竟是要让督军自己对自己行军法!眼见花荣不像是开玩笑,一众武官也是惊悸,五位营长急忙道:“大人,军情为紧,还请饶过他们一次!”“请大人恕罪,让他们戴罪立功吧?”……花荣冷峻面容总算松动一丝,“既然你等上官为你们求情,今次就暂且记下,若是再督军不力,到时候一并和你们算账!”一队队督军早已被吓得浑身颤颤,闻言如蒙大赫,都是赶忙抱拳道:“谢大人不杀之恩,谢上官为我等求情之恩!”“现在,给我督查诸军。”花荣冷喝出声,“凡有乱战阵者,斩!凡有乱我军心者,斩!凡有临阵脱逃者,斩!”“是!”三个斩字一出,杀气腾腾,听闻者无不心惊肉跳,哪里还敢再乱说乱动?短短时间,一场本该军心崩散的大乱竟然因为花荣几句话,就此平息,其中显现的手腕,让各位武官都是心生折服。这花荣不愧是坐镇军中的老将领,关键时刻却比他们管用得多。等一众督军如狼似虎般杀入各处战阵,虎目狼顾,刀剑在手,那杀气溢于言表,似乎很想杀几个不开眼的来“将功补过”,大军迅平静了下来,重新恢复了原有的军容。再是有心慌忙乱的人,眼见这明晃晃的刀枪和虎狼般的督军就在面前,那生杀威逼比说什么都管用,自是不敢再乱。这一幕落到各位武官眼中,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不过依然在紧盯着前方不断升起的响箭,一声声锐啸惊空,终是难免凝重。“军心生乱,你等同样有罪,但现在不是论罪的时候。”花荣转头,冷冷看向一众武官,“现在,给我立刻回到各处团营安抚军心,严阵以待,以应胡骑袭击!”“是!”一众武官也是凛然,齐声应诺,不敢再耽误,纷纷策马疾驰回到自家阵营。沿途,刘恒依旧在盯着响箭升空的方向,神情严峻,“来得好快。”从第一支响箭升空到现在,仅仅过去不足一盏茶的时间。还多亏花荣掌军经验丰富,迅平息了纷乱,可胡骑在这一盏茶时间里,竟已经行进了五里地!以这种来袭度推算,到来面前顶多也就还有一盏茶的时间!“少……团长!”何伯早就焦急迎来,“怎么办?”他虽然说是武道强者,但是根本没有带军经验,所以刚才看着军阵大乱只能干着急,一时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也幸亏赵武明还算果断,厉声喝止,更直接拿出刀来直指想要逃窜的人,这才勉强维持住了局面。至于大四,刘恒余光瞥过,似乎从他面上见到了一闪而过的讥诮神色。刚才刘恒在远处留意,在团中生乱的时候,大四只是冷眼旁观,却没有任何举动,反而还不如赵武明有用。“大团副。”刘恒终是没忍住,冷声道:“若是下次再出什么事情,大团副依旧准备袖手旁观的话,还是尽早退位让贤吧。”大四闻言目光陡然转厉,森寒逼视过来,仿佛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一样,那种突兀显露的骇人威势,连刘恒也是暗暗心惊。不过此时此景之下,刘恒理直而气壮,毫不示弱反逼视过去,终究还是大四先垂下了眼帘,“上官教训的是。”这道歉的话说出来后,不仅他自己别扭,刘恒也是一愣,没想到他还会道歉。既然知错,刘恒自然也不会揪着不放,“下不为例。”“……是。”“现在,烦请大团副去督军那边看着点,不能叫他们乱来。”刘恒直接下了命令,等大四应诺而去,他又看向十大队长,“你等看好麾下将士,听候营帐那边的军旗变动,随时准备结阵。”“是!”一切吩咐下去,军汉们忙碌起来,待到战阵将成,总算让大多数人渐渐觉得心安。刘恒看向一众军士,面上大多还挂着忐忑与紧张的神情,终是开口喝道:“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是我等出关战,关内父老百姓在看着,还有后来卫军也在看着,你等若是败了,还有何颜面活在世上?”他的喝问让一众军士愣怔,随即神情有了变化,多出些复杂神色。“所以此战,要打出出征的气势,要打出我们的威风,听到没有?”刘恒又是喝问。“是!”“听到!”刘恒面露不悦,又是大喝,“没吃饭吗,再说一次,听到没有?”“是!”“听到!”这次一众军汉的回应果然有力很多,有了些声势,刘恒这才满意,瞥了眼营帐那边,见到军旗摇动,顿时大喝,“准备,结阵!”“结阵!”“结阵!”……一位位队长也赶忙大喝,当即以他们和队中队副为中心,各自五五结阵,化作二十个战阵,又在刘恒调度下汇聚成一个百人大阵,众人的气血渐渐凝合与一处,在头顶虚空凝出森然巨剑的模样,煞气惊霄!不仅是他们,其他团队也在随着营帐那边军旗的变化不断调整,然后一营十团凝结为一个大阵。刘恒举目遥望,但见刘湛基麾下爪月营的头顶上,生出一只遮天巨爪,五爪如巨镰,直面前方。而祝贺洪的清月营那边,却是生出一头血色巨蟒,盘踞虚空,血眼幽冷,有种冰寒而暴虐的恐怖气息。吕与器那边,浮现起一团团旋绕的血色梅花,飘散虚空,幽寂美妙之余,更让人莫名心悸。白河牧的冷月营人人巨锤在手,头顶显现一头血色大牛,正在犁地喘着粗气,仿佛随时要拱翻天地。张裕的勾月营,那里有了一头血色巨鲨,把气血红云当做汪洋大海,在其中翻滚游曳,血盆大口一张开,尖牙如林,也是叫人心惊。战鼓,已经锤响,一声声重如闷雷,仿佛敲击在众人心头,让他们随着鼓点变得热血沸腾。这压抑到极点的寂静中,众目睽睽之下,前方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仿佛顶天立地的独目巨人,正在朝这边狂奔而来,那种气势仿佛要横推天地,毁灭一切。它太过巨大,每一次狂奔的脚步落地时,都会让地面狠狠的震动,使人莫名为之腿脚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