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上的两个人不再停留。江轻衣紧了紧白袍栓系的红绳,转身离开,袁忠诚跟在其后。雪原的旷野上,源天罡笑了笑,低声念道:“有点意思......”易小安眯起双眼,她有些不太确定的开口:“江轻衣,他看到了?”源天罡点了点头,他微笑开口:“不仅仅看到了,而且还认出来了......看样子,他的确得到了那半部浮沧录。”易小安忽然望向自己身旁的少年儒士。源天罡并没有觉察到女子眼神当中的复杂意味。这些日子,他从来就没有说过类似于“应该”,“可能”,“或许”这样带有不确定因素的字眼。原来在他的世界当中,并非全知全能,他也有着某种无法预知的事情存在。源天罡望着那座白雪雾茫茫的凉甲城,大风越刮,身上的白色蓑袍越是飘忽,那座凉甲城......在自己的视线当中,越是模糊,越是看不清楚。江轻衣扶在城头有小半柱香的功夫。整座城池笼罩在烟雨飘摇的元气当中,而这道顺延风雪散开的元气,似乎形成了一个倒扣的屏障,将整座城池笼罩其内,杜绝了外人的探查。“觉得我是一个窥探者?”源天罡轻声笑了笑,道:“动用了数量如此庞大的,带着‘浮沧录’气息的元力,笼罩了整座凉甲城,除了大雪,我还真的看不到其他东西了......只是为了把我拦在外面,何必呢?”易小安微微蹙起眉头。“半个时辰之后,段无胤会在席上出手刺杀江轻衣,这场刺杀以失败告终,北魏的三人冲出凉甲城,拒西防线的第二波战事打响......”源天罡看着那座风雪飘摇的城池,轻声说道:“我们哪也不用去,在这里等一会便是了,等到那个人受伤了,我们去取走该取的东西,这样会轻松一些。”“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可能会比较无趣,但我们可以聊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源天罡抬起头来,望着易小安,微笑道:“你来开个头?”............离开阳关谷,直奔兰陵城。风雪大作,莲衣飞掠,一路踏过两条街区,靴底溅开一团厚雪,易潇穿入一条阴暗的小巷子当中,脚步极快,侧身而行,行至三十二步,易潇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头顶一片雪花落下。掌间轻柔发力,推开巷壁的暗格,极窄的巷子一面轻轻翻转了一个角度。那片雪花并没有落在易潇的身上,发间,而是幽幽的飘坠在地。小巷已经空无一人。............七大家的势力不如天阙来的严密,但有着萧布衣的支持,在兰陵城已经形成了交错的势力网,天阙与七大家互有往来,却不相渗透。这间暗室,除了苏家的家主以及个别的高层,就只有萧布衣知道。暗室里的灯火明灭。囚着一个女人。小巷内的暗格推开,是一条长长的通向地下的廊道,两旁的火光微弱,再往下走,就到了暗室。与其说囚禁一个人,不如说是一个精致的金丝雀牢笼。暗室里的四方缀点着四颗夜明珠,取代了普通的烛火,镶着红丝的绸缎大床上,坐着一个面色苍白,却仍然好看的女人。胭脂缓缓抬起头来,看到了暗室有人推门,眼神里有一抹明亮光芒闪过,接着猛然黯淡下来。来的人不是他......那个人说过,要带自己走的......“我知道,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只差一点,就杀掉了顾胜城......”易潇走下廊道,推开屋门,直视着坐在床上的女人,胭脂随意穿着一件宽大的破烂麻袍,即便是这么怔怔坐在床上,仍然凸显出曼妙的身材,那张清瘦的面颊因为见不到太阳,而变得有些病态的苍白,双眼有些失神。“胭脂,平妖司玄司的仙师,元气修为突破了九品......鹿珈镇的妖灾毁掉了你的全家,所以你一直等着报仇的那一刻到来。”易潇眯起双眼,一字一句说道:“所以,你等待了多久?”坐在床上的女人笑了笑,并不回答。易潇认真说道:“是从小开始决心复仇的那一天,还是顾胜城抵达鹿珈镇的某个时刻?”坐在床上的女人倔强咬了咬牙,并不准备回答。易潇低垂眉眼,平静说道:“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耽误......如果你拒绝回答,我会让你知道,能够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安静待着,其实是一种幸福。”“接下来的问题,我只问一遍。”“你是什么时候......”“我拒绝回答,你杀了我吧。”坐在床上的女人忽然笑了笑,她露出了一个美丽又无谓的表情,接着将手抓向胸口,撕烂了衣袍,露出了白皙细腻,随拉扯余力跳动的浑圆,裸露的肩头,上面丝丝血痕仍然未退。她带着讥讽意味笑道:“或者像那些家伙一样,做一些对我而言比死亡更痛苦的事情?”易潇蹙起眉头。七大家的人,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暗室的门再度响起“咔嚓”的声音。易潇和胭脂都怔住了。“胭脂,我来带你......”门开之后,黄侯那张错愕的脸,映照在微弱的灯光之下。他看到了暗室里有一个莲衣男人,床上的那个女人,半边衣袍已经拉扯开来,裸露的肌肤上除了蹂躏过的痕迹,还有血痕和咬印。他的面色刹那狰狞,猛地冲了上去,不顾一切的冲向了那个莲衣男人,接着被巨大力量格挡开来,整个人被一只手死死按住,直到此刻,他才看清了黑暗中那人的面孔。“冷静一点。”黄侯的头顶如同被浇下了一通冰凉的冷水。他怔怔道:“殿、下......”黑暗之中,女子缓缓收起撕扯破烂的衣袍。“不是七大家的人做的。”“是天阙的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