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张大受确有不是的地方,求您念在皇家有后的份上,饶他这回吧?”毕竟是一手提拔起来的,饶是冯保对张大受颇有不满,关键时刻,仍旧不得不替他出头。说着,他还怕朱翊钧不依不饶,望向张佑,忙着把话题往边儿上扯:“子诚,刚才你说‘团龙去,龙种来’,到底是哪位娘娘怀了龙种?这可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对啊,到底是谁怀了朕的龙种?确认了么?”朱翊钧果然被成功的转移了视线,急切的打断了冯保。张大受悄悄擦了擦冷汗,感激的望向冯保,一颗心兀自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张佑不喜欢冯保,不过,他得承认,张居正的改革之所以能够进行的如此深入,和冯保的支持脱不开关系,从这个角度来说,冯保起码还有可取之处的。其实适才他本不必突然拿张大受开刀的,之所以出手,就是因为冯保在场。他搞不清张大受的行为是否出自冯保的授意,这其实无关紧要,他所要做的,就是告诉对方,不要欺他年轻位卑,相安无事倒也罢了,逼急了,兔子也会咬人。当然,他是个聪明人,或许他不懂政治,不过,该有的分寸还是明白的。所以,敲打张大受一番,亮明自己的底线也就够了,冯保笑脸相对,他自然也回以该有的尊敬。“陛下,内相大人,”张佑冲冯保拱了拱手,半埋怨的说道:“你们也没等微臣把话说完嘛……怀龙种的不是别人,正是陛下新近晋封的王贵人,正好她去慈宁宫给娘娘请安,微臣亲自给她诊的脉,敢拿脑袋担保,确是龙种无疑。太后娘娘欢喜坏了,亲口吩咐让微臣今后负责王贵人母子,务必每隔五天进宫给其看一次脉,还让兰琪吩咐司礼监……是了,正好内相大人也在,干脆我就告诉您一声吧,娘娘想着下月初一去天寿山谒陵呢。”冯保脸上笑的跟花儿似的,眼睛都眯缝没了,说道:“应该的应该的,这么大的喜事,确实应该跟列祖列宗们道个喜……陛下,老奴觉得,您也应该亲自去一下的好,您以为呢?”朱翊钧笑逐颜开,连连点头:“嗯,确实该去……想不到我朱翊钧也是要有儿子的人了,子诚,王贵人的脉相如何?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感受到对方发自肺腑的喜悦,张佑的心总算定了下来,笑道:“陛下,您瞧瞧您,这会子哪像个君临天下的皇帝,简直就跟个孩子似的嘛,您放心吧,别的微臣或许不敢吹牛,论到医术嘛,还是有点自信的,王贵人脉相有力,身子康健着呢……对了,格物所新近发明了一个医用的器械,只要带到耳朵上,隔着老远也能听到心跳,等再过几个月,龙种成形,微臣让您亲耳听听他的心跳,那种生命的律动,我敢保陛下从来都没体会过。”他心血来潮,突然想到了后世的听诊器,随口就说了出来。朱翊钧果然大喜,流露出神往之色:“好好好,你这么一说,朕还真挺好奇的,那东西叫什么?抽空带进宫来,朕先瞅瞅再说。”“微臣叫它‘听诊器’,陛下若觉此名不雅,正好赏个恩赐,给它正名。”“听诊器?这名字就不错嘛,就叫这个名字吧。”朱翊钧说道,想了想,神色突然严肃了下来:“张佑听封……”张佑一怔,冯保忙扯他一把:“傻小子,万岁爷要赏你了,还傻站着?”他回过神来,忙跪倒在地,暗地里则一个劲儿腹诽:老子替你办的事儿也不少了,至今不过混了个七品,这倒好,王蓉有了龙种就要封赏了,合着还是占了那尚未出世的朱常洛的光了呗。就不知真生出来之后还会不会叫这个名字?“念尔做事勤勉,前番又甘冒风险替朕保下了龙种,居功至伟,特加封你世袭锦衣卫千户,授奉政大夫,赐斗牛服。尔母教子有功,特封宜人……大伴,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另外,历来母以子贵,王贵人如今怀了朕的龙种,理当恩赏,加封宁妃吧,你知会钦天监一声,挑个好日子,行册封之礼。”“内臣领命!”冯保叩头如仪,恭恭敬敬的答应了下来。“团龙佩的事情必须严查,朕给你三天的时间,查不出来,你也别来见朕了,自己去慈宁宫领罚。”“是!”冯保提着的心总算放回了原位,哪里用三天,明天日出之前,他就要让手底下的人们把那个胆敢偷玉佩的兔崽子揪出来,这哪里是偷朱翊钧,摆明了是给张大受下马威,满后宫有这能力的屈指可数,其最终的矛头,指向的根本就是他冯保嘛。“行了,你俩先退下吧,朕和子诚说说话……对了,张大受,今天看在宁妃有喜的面子上,朕懒的搭理你,自去找大汉将军领十廷杖,罚俸三月,再有下次,自己掂量着。”张大受急忙磕头谢恩,起身和冯保一道出了暖阁,临别之际,忍不住回头恶狠狠的望了一眼张佑。“行啦,别看啦,还嫌丢人不够么?”冯保没好气的低声训斥一句,又道:“你呀,让咱家说什么好?咱家早就告诉过你们,在咱家见张佑之前,不许你们动他,你们就是不听,这次知道厉害了吧?听听他怎么跟万岁说话呢,居然敢说万岁不像个君临天下的皇帝,万岁竟然一点儿都不生气,换作别人试试?”“义父,孩儿知错了,其实也不能全怨孩儿,孩儿确实没认出他来,就见一个穿青袍的官员突然冒了出来,自然免不了呵斥他两句,谁知道他这么小心眼儿啊,竟然……”“行了行了,什么叫没认出来,敢直入内宫的瘸子除了他张佑还有二人?总之你给咱家记好了,不许再招惹张佑,再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别怪咱家无情。”张大受点头如捣蒜,心里却不以为然,暗打主意,下来得赶紧找徐爵商议一下,老东西岁数越大胆子越小,瞻前顾后的,越来越没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