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可不许往外说。”权衡利弊之后,黄伯强决定忘掉适才郑承宪给自己的羞辱京师不比平谷,反正谁也不认识他。郑承宪并未留意到黄伯强已经悄然间将“您”换成了“你”,上身微微前倾,有些焦急的说道:“什么消息啊,你放心,我肯定不往外说。”无形中,他也将“老子”换成了“我”,人与人交往就是这么神奇。“此事干系重大,就连淑嫔娘娘那儿都不能透口风。”听黄伯强说的如此夸张,郑承宪心里就像猫抓一般,举掌发誓:“我郑承宪要是泄露出半点风声,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黄伯强微微额首,压低声音,脑袋也凑了过去:“你还不知道吧,我有确切消息,用不了多久,当今皇后就要被废了……嗯,被废是最轻的,搞不好连命都得丢了。”“啊?”郑承宪被惊的面无人色,一颗心突突乱跳,慌张的四下忘了忘,见无人留意这边,这才转回头来:“你从哪儿得到的消息?我怎么没听说过呢?皇后娘娘虽然不得万岁爷的宠,不过,两宫太后还是很喜欢她的嘛,就算有点错漏,也断不至于被废吧?”“这次可不是一点错漏的问题,是她……算了,跟你说也说不清,你只需要知道她马上就要被废,然后,凭万岁爷对淑嫔娘娘的宠爱,只需要内廷有人在两宫太后娘娘面前说句话,想要进位皇后,还是很有希望的。”“听你这么说,莫非你认识内廷的人?”“实不相瞒,我这次来京师,就是给司礼监秉笔太监张宏公公看病的,很快我就要进太医院了。”听黄伯强这么一说。郑承宪对他的话已经信了八分。张宏可是内廷的老资格,后宫诸事,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他。可是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会导致堂堂皇后被废呢?他暗暗打着主意,准备待会儿去找张佑打听打听。“你最好不要去打听张佑,此事他也有关系。”黄伯强突然说道,他并不知道郑承宪与张佑有联系,不过是猜测而已。“跟他有什么关系?”看来这郑承宪果然和死瘸子有联系,察言观色,黄伯强长暗暗想到,又琢磨,死瘸子本身就得万岁爷和李太后的信任,若是再加上郑梦儿那丫头时不时的在万岁爷耳边吹枕头风,万一张诚他们的计策不顶用……想要离间郑承宪父女和死瘸子的关系,眼前不就是好机会吗?琢磨到这里,他很快下定了决心,用极低的音量,将张佑与皇后之间的秘密,以及张诚他们将要实施的计策一五一十的给郑承宪讲了一遍。“如此说来,岂非不光皇后,连张佑也要倒大霉了?”听黄伯强说罢,郑承宪的脸上已经没有半分血色,他万万也想不到,张佑和皇后为了争宠,胆子居然这么大,这要让万岁爷知道了,可不就要掉脑袋嘛。“你以为呢,所以说,今后你最好和张佑走远一点……”“可是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救命之恩重要还是你的身家性命重要?说句不当讲的,难得皇天庇佑,梦儿当上了淑嫔娘娘,还万岁爷宠幸,若是万一被张佑牵扯进去,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郑承宪本来就是个泼皮无赖,对于他的为人,黄伯强十分清楚,说到此处,他站起身来向外走去。言尽于此,多说无益,他相信,对方一定能够做出自己所希望的选择。郑承宪并未阻拦黄伯强,任其离去,一个人坐在那儿发呆,嘴里边还不时的嘟囔着什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二过来添热水,他突然重重地一拍桌子,小二被他吓得一个激灵,险些将手中的水壶打翻,等回过神来,却发现,人已去得远了,只桌面上多了一块碎银。从格物所出来,张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决定见一见张居正。太傅府邸门庭若市,停了长长一溜官轿。轿夫们三五成群,聚在阴凉下闲扯牙花。拴马石上拴着十多匹健马,不时有马儿打个响鼻。门房识得张佑,老远就从台阶上迎了下来,亲自将其扶下马,又牵了马缰拴在拴马石上,这才恭恭敬敬地请他进门。“相爷在府上吧?”门厅内坐了一大屋子人,都是等着张居正接见的文武官员,路过时,张佑随意瞥了一眼,问道。“回大人,老爷正跟曾部堂说话呢。”姓曾,还被称为部堂的,只能是工部尚书曾省吾。张佑点了点头,继续向内走去,快到花厅的时候,张懋修迎面走了过来,见是张佑,顿时皱了皱眉,没说话,只供了拱手便擦肩而过。待其走远,门房赔笑道:“张大人别生气,二少爷就是这个脾气。”张佑笑了笑:“今天够给我面子了,光甩了个脸子,没往出撵就不错了。对了,允修不是回来了吗?在府里吗?”“在呢。”“嗯,反正相爷跟曾大人一时半刻也谈不下来,你去通禀一声,我先去看看老五去,告诉相爷,让他闲下来了,派人去告诉我一声。”私生子当到这份儿上,也算独一无二了吧?望着张佑远去的背影,门房感慨了会子,老老实实去通禀张居正。张允修院子里挺热闹,老远就传来笑语声,等进了门一看,原来不光张若萱,申婉儿和张静修也在,四人围坐在葡萄架下的石桌旁,云茜和翠竹两个俏俾旁边伺候。“说什么呢,这么高兴?”张佑笑眯眯的问道。“呀,是子诚兄!”张若萱和申婉儿同时站了起来,俏脸上满是惊喜。张允修张静修哥俩也起身迎了过来,张允修埋怨道:“子诚兄不地道,亏得昨天早晨小弟替你白担了半天心,怎么才来看小弟?”“呸,你还有脸说我?你咋不说去看看我?”张佑才不怕张允修,瞪他一眼,自顾自找个位置坐了下去。张允修苦笑一声:“当着婉儿的面,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面子是自己挣回来的,可不是别人给留的,就比如我吧,老二最看不来了,结果如何,他仍旧不敢撵我出府……听说去了趟金陵,有什么收获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