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点点头,咬牙说道:“没错,就是他们,一伙儿卖皮货野味儿的,最近几个月一直去辽***本就没有人防备他们。”“这些话怎么不说出来呢?”张佑问道。戚继光苦笑:“说出去有人信么?如今朝野上下连周晨故意送假情报引我入圈套的事情都不相信,若再提什么建州蛮子,绝对说我们为了推卸责任,联合起来撒谎……”“李松呢?周晨送情报的时候他总在场吧?”“已经失踪了,八成已经战死。”一直没说话的曹爱金突然插了一句,这是战后清理败绩时官方的说法,张佑回来的时间太短,并未留意到这个信息。“那就没有别人做证明了吗?”张佑问道,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果然,戚继光道:“没了,周晨是锦衣卫在辽东地区的最高负责人,他去辽阳之事,只有我和李松知道。”明世宗嘉靖皇帝二十多年不上朝而天下事尽在掌握,靠的就是锦衣卫,周晨身为辽东锦衣卫最高负责人,无异于特大号的特务头领,行踪自然需要保密。张佑忍不住苦笑了一声,说道:“看来人家早就设计好了要坑你,把该考虑到的基本上全都考虑到了。我甚至怀疑,李松也没有战死……”“你是怀疑李松?”戚继光截断张佑的话:“不太可能吧,此人还是很有本事的,别看是个文臣,打起仗来,骁勇的很……”“这跟打仗骁勇不骁勇可没关系,你别忘了,他可是和李成梁配合了好几年,当初我之所以举荐你来辽东,就是怕李成梁树大根深尾大不掉而做的未雨绸缪之举,那里是他的根据地,我琢磨着,他做梦都想再回去,李松身为他的亲信,出点力还不正常么。”戚继光有点不服气的说道:“这可不算出点力的问题,你别忘了,他可是堂堂的辽东巡抚,假若真如你所怀疑的那般,后半辈子可就见不得光了,就为了让李成梁回辽东,代价也太大了吧?”张佑嘁的一笑:“谁说见不得光,刚才小曹不是说报的失踪么?等把你搞定之后他再出现,随便编个谎话就对付过去了,到时候,谁还会追究他的责任?你别忘了,如今辽东的总兵可已经重新变成了李成梁。”张佑日夜兼程往回赶,到底还是慢了一步,戚继光被锁拿进京,而三军不可一日无主,加之辽阳新失,也急需一个能震的住场面的人接替他,于是,李成梁顺理成章的回到了辽东,至于蓟镇总兵,倒是暂时还没有定论。戚继光张口欲言,却发现实在是无力反驳,只能愤怒的说道:“真如此的话,我可真是死不瞑目啊!”张佑沉声道:“放心吧,只要有我在,你就死不了,”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会在陛下面前尽力将罪责往我身上揽,回辽东是不可能了,争取让你再回蓟州……假如我的推断属实的话,为了回辽东,李成梁这厮不惜以一城军民为跳板,简直丧心病狂至极,有你在蓟州,起码还能牵制于他。““子诚,你怎么对李成梁如此忌惮呢?就算你的推断属实,莫非将来有一日,他还敢谋反不成?”张佑冷笑道:“假如我的推断属实,他的这种行为,已经与谋反无异!”戚继光黯然,是啊,身为臣子,就算再不满意天子的安排,也只能受着……他忍不住回忆起这几个月在辽东的所见所闻,军中将领半数以上都是李成梁亲信就不必说了,州县官员,大多数也和他有扯不断的关系,还有满洲各部落的首领,根本就不鸟自己这个新任辽东总兵,好几个月过去了,除了训练部队还算顺利之外,其余各方面的事项几乎毫无进展。李成梁在辽东的威望之大,影响之深可见一斑。“是啊,只可惜此人太会做人,除非你拿的出证据,否则就算说出去,也没有人相信。”戚继光的话让张佑忍不住想起了当初自己提到戚李对调时李太后的反应,她根本就对李成梁没有什么防备之心,直言此人忠心耿耿,笑他杞人忧天。就连朱翊钧,虽然答应了戚李对调,其实也不过是一种防范之举,并未对李成梁的忠心产生怀疑。不然的话,就算群臣再举荐,他也不会答应让李成梁再回辽东。话再说回来,就连张佑自己,其实也没认为李成梁会造反,他所担心的,不过是那个白山黑水当中梳着小辫子的民族吧。他突然有些烦躁了起来,站起身道:“不说了,越说越心烦……反正有骆思恭照应着,你也受不了罪,就先在里边呆几天吧,权当修养了,我争取尽快把你弄出去,就这样吧,走了!”戚继光叹息一声,起身将张佑和曹爱金送出了牢室,再躺回石床的时候,焦虑不安的心却神奇的安定了下来。骆思恭去看周晨了,张佑听说之后,本来也想去看看,后来又怕待的时间长了被骆思恭看出破绽,便在曹爱金偷偷递来问询的目光时,微微摇了摇头。风雪依旧,出了北镇抚司,张佑一路沉默不语,直到进了东安门,到了张府大门口,这才叮嘱曹爱金一定要留意朱翊钧的动向,准备去找张居正。“师叔,您不进宫么?早晨的时候陛下还提起您来着呢!”张佑道:“再等等吧。”“还等什么?”曹爱金忍不住问道。张佑摇了摇头:“去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目送曹爱金离去,张佑这才下马敲响了张府的大门,很快门开,门房探头出来,还没看清就不耐烦的说道:“谁啊,大冷的天,也不……呀,小张大人,您怎么……?瞧我这张破嘴,快进来快进来,冷吧?赶紧进屋里暖和缓和……”“老爷在吧?”张佑打断了门房的嗦问道。“在呢在呢,不光老爷在,首辅大人也刚来没一会儿。”“首辅大人?张四维来干什么?”张佑这才注意到大门不远处停着一顶官轿,风雪太大,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不留心还真难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