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外边闹到什么程度了?”还是崇明那个小渔村,张佑问刚刚进门的张允修。张允修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有些尴尬的闪到了一旁,张佑正自诧异,紧接着便听到了戚继光的数落:“好啊,我的子诚大人,咱们都快急疯了,你倒好,竟然一直在这里躲清闲。”人随声至,后头还跟着一位,却是杭州知府王世贞,这下张佑知道张允修为啥躲到一旁了,打个哈哈,笑道:“这不还是被你们发现了嘛,说明躲的还是不到位啊。”“合着我们要是不找过来,大人还要继续躲下去呗?”王世贞不满的说道,两人都是土埋半截儿的老头子,跟张佑说话并不会特殊的客气。“那倒不会,就算你们不来,我也琢磨着要去找你们了。”“你别怪我啊,实在是两位老大人猜出来的,硬逼着我承认的,不然让我当不好崇明的知县。”旁边张允修小声的解释了一句。张佑失笑,看来两人也是被逼急了,竟然使出了这样的下三滥手段。说笑两句进入了正题,戚继光最先道:“昨天京城来人了,是曹公公的干儿子,受了陛下的密诏,特意过来打听水师筹建的事情,如今运河不通,据说是申阁老提到了漕粮海运的事儿,虽然被张思维跟余有丁跟否了,不过看来陛下到是动了心思。”话音刚落,王世贞便接过了话茬儿:“他们倒是否了海运,却提出了陆运的馊主意,送一石粮食到京,路上起码得消耗三石……”“他们也是被逼的没了办法,事实上,谁都知道最实惠便捷的运输方式就是海运,只是漕运利益关系盘根错节,谁都不愿意得罪人,并且,本身自己手底下就不干净,自然就更不可能当这个出头鸟了。”张佑接过话茬儿说道,又道:“其实关于这个海运之事,我早就开始琢磨了,航线都让允修派人找好了,近半年来又一直筹建水师,其实万事已然具备,唯欠东风而已,这次老徐倒是帮了大忙……”“已经被否了,还能如何?”戚继光和王世贞有点儿跟不上张佑的思路。“先不说这个问题,洞庭湖与太湖的决堤,必定是老徐对付我的计策,这一点,你们应该能够猜到吧?”张佑不答反问。戚继光和王世贞点点头,王世贞说道:“倒是想到了,就是有点儿不敢相信,这可是用成千上万人的性命作为代价啊,只为了把水搞浑?有点儿说不下去吧?”“这只是最小的一个目的,国家发生了大事儿,自然就不会再关注洞庭一县贪污之事,腾出时间,以为应变。其实呢,还有潜藏的目的,洞庭湖湖堤决堤,事后一定要追究责任吧?洞庭县知县与常德府知府首当其冲,自然不会幸免,但他们却有一个现成的替罪羔羊。”“你?”三人异口同声,这下子倒是全都跟上了思路。张佑重重的点了点头:“这是老徐一惯的伎俩了,我派人去洞庭县暗查湖堤用银的去向,虽是暗查,终究搞的风声鹤唳,不光死了五个弟兄,还间接导致了洞庭县主簿吴会的死亡,只要拿不到那所谓的账簿,他们大可以将这事儿推到我的头上。而据我所知,那吴会一直负责修堤用银的调拨……这便是这条计策的毒辣之处了,之所以过了这么多天老徐还引而不发,其实是在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京城缺粮,群情激涌之时?”王世贞勃然变色。“对!”张佑重重的点了点头:“历年也有类似情形发生,一般都会冲城中富户和周边各省筹借,但我猜测,这次一定不会如以前那般顺利。而一旦京中缺粮,臣民愤怒的情绪达到一定的峰值,老徐便会祭出这个杀手锏。愤怒的人们是缺乏理智的,到时候,哪怕陛下知道我是被冤枉的,为了平息众怒,也得忍痛要我的人头。再然后,必定有老徐的一个代表挺身而出,解决难题,到了那个时候,他可就是国家的功臣啦!”“好毒辣的计策啊,只是,既然你已经想到了,怎么还坐的住呢?”戚继光不解的问道。张佑微微一笑:“刚才不是说了嘛,老徐自以为得计,殊不知却帮了我一个大忙。咱们保密工作做的好,他并不知道水师已经初步具备了战斗力,此为其一。其二嘛,你们以为这段时间我就在这儿钓鱼养生么,其实我已经通知了京中我岳母,让她暗中筹集粮食,以备不时之需。同时让允修秘密筹集海船,已得大小沙船近五百艘,全部在北边新建的水师基地之内,只等我一声令下,便可运输漕粮进京。到了那个时候,我才是救世主,然后,就算把持漕运的那些人再不乐意,也得承认海运的便利,之后成为定例也就势在必行了。”“妙啊,原来你小子早就有了对策,这一次,老徐还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啦。”戚继光佩服的伸了伸大拇指,王世贞也不得不服,感慨的道:“妖孽,只能用这个词儿才能形容你了,想那徐阁老也算是老奸巨猾,跟你比起来,终究还是差了点儿火候啊。以前我或许还对你画的那些宏伟蓝图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现在我相信了,就你这脑子,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成为你的绊脚石。”张佑得意的笑了,说道:“老大人忒抬举我了,再夸我可就不好意思了。”“你也会不好意思?我怎么这么不相信呢?”张允修在旁插口,逗的戚继光和王世贞同时大笑了起来。待两人止住笑,张佑正容起来:“老徐这人忒不像话,为了一己私利,不惜牺牲那么多的生命,所以,这一次,我不光要让他偷鸡不成,还得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瞧着吧,不出两个月,我要将整个徐家连根拔起,让整个大明再无他们的容身之地。”随着他的话,一股杀气凛然而散,即使戚继光和王世贞久经世事,仍旧下意识打了个寒战,暗暗同情起徐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