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崖上,半棵老松,半边霜白。遍地狼藉,飞雪朵朵。忽攸一语怪笑嘎嘎:“你不杀我,你会后悔的,嘎嘎。”夺舍天魔满脸鲜血,其状凄惨的怪笑怒视,一身魔化的痕迹,黝幽漆黑。口中是这般说,天魔心里未必这般想。眼前这黑衣青年,实教这天魔心里暗暗打鼓不已。他是宗级天魔,竟非这黑衣青年敌手,宛如再轻易不过的一轰数百里。直是打得这夺舍天魔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实实在在是迫于无奈,这一番从天上打到地下,真真是打得这天魔心都寒了,心只想:“这才是妖孽,这才是变态,往后谁敢说我们天魔!”尤令天魔悲愤的是,这黑衣青年闻言他要蜕变了,竟是强迫他蜕变!从来这世上,就只有魂修士害怕恐惧天魔蜕变,从没有主动渴望,甚至强迫天魔蜕变的事。这只天魔自觉自己没脸做天魔了,太丢人了,想死想泪奔的心都有了。天魔绝不怀疑,眼前这黑衣青年,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兽。…………轻描淡写的凝注半时。左无舟漾住一丝难言的色彩,浅浅淡淡的,微有一些关注。天魔分为“夺舍天魔”和“化身天魔”,实乃天魔的两个可循环的形态和阶段。一者有形体,易杀死,一者无形体,较难杀死。眼前这只夺舍天魔,乃是宗级。此时一旦蜕变,即是重舍肉身,蜕变为化身天魔。如能蜕变成功,就能突破为圣级。一言不发,耐住姓子,取了块甜糕随意吃着。左无舟细心观察天魔蜕变的每一处细节。一时,神念扫描,感知每一处变化。…………“化身天魔”夺魂修士之躯体,魔化之,乃自动成为“夺舍天魔”——天魔也不会随意夺舍,要力量层次和它们差不多的躯体才行。一个宗级天魔,夺武御之舍,肉身则较难承载天魔的力量。如是夺武圣之舍,则躯体力量超过,有反噬危险。所以,天魔夺舍,夺的是力量相差不大的魂修士。当然,这并非绝对的。一只多魂武御,往往也能承载得住宗级天魔的力量。而一只宗级天魔,夺单魂武圣之躯,成功率也是相当高。就好比,如是一只宗级天魔,夺得左无舟的身体。那不消说,必是力量反噬的结果——左无舟身体里的力量,绝对超过单魂武圣许多,绝非宗级天魔能承载的。…………天魔蜕变的过程,极是丑恶不堪。一股股的血浆从身体细血管爆洒,天灵盖更是俨然钻空一般,那源源的黑雾气从天灵盖洒将出来,白的红的,交织在一道,简直恶心凶残到极点。天魔蜕变,留下的身体,乃是一个俨然空壳子般的软软人身壳子。左无舟兴致昂然,一边享受甜糕的美味,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这血腥的一幕。在旁人视之为极度恶心的一幕,浑是对他没有半丝半毫的影响。一边看天魔蜕变,一边吃东西。纵是换做天下其他魂修士来,多半是一边看一边呕吐,莫说还进食了。天魔悲愤莫名,咆哮如雷:“有没有搞错!我在进化,进化得这么难看这么严肃,你居然还好意思吃东西。你却是把我当成什么了。”这人,还要不要脸了。左无舟不耐,冷吐一音:“快些,我耐心有限。”十道感知心意,发出冷厉的声啸,盘旋在半空中。天魔泪流满面:“苍天啊,大地啊,我究竟遇到什么怪物了!”…………等了半天,在鬼哭狼嚎的嚎叫声中,那浓烈黑烟渐渐成形。躯体渐空,如一层皮壳般的缩在雪地。“天魔蜕变,果然不错。”左无舟颌首,满意的笑了:“人类突破不易,这天魔突破,看来也不易。吞食力量,从而突破之,实在是天生天养才有的天赋啊。”“如不是天魔生为混沌之体,恐怕吞食力量而变强,早就反噬,令天魔灭族了。”左无舟想起血魂修士,淡淡思忖:“血魂修士学的是天魔,却没那种天赋。”混沌分两仪。左无舟身体里的灰雾,正正是可将混沌分化做阴阳两仪的能量。天魔天生混沌之体,吞噬多少魂修士,也只是混沌之体,这不会有变化。“夺舍,化身,乃天魔循环变强的进化之路。”左无舟豁然参透:“这一过程,纵是对天魔,也殊不容易。”思量中,这天魔渐渐凝化,自得的怪吼起来:“人类,你要付出代价!”左无舟回神,打量一番:“看来你是蜕变成功了,很好!”“好,当然好。”这天魔恨得牙都绿了,狂怪的呼吼一声,卷起那黑烟直是向左无舟扑过来,言辞中贪婪大生:“你的血肉,很鲜美,我喜欢!”天魔的感知力,那是超凡,大约等于是动物对食物的敏感姓。很轻易能察觉左无舟的阴阳魂,而那正是天魔最渴望的!…………天魔卷过来,见左无舟岿然不动,愈是心寒,愈是得意:“乖乖的服从我,把你的肉身交给我!”轰的微风呼啸,黑烟卷动,在白皑皑的雪地上,尤为明显。黑烟一旦触及左无舟,左无舟的身体顿时渐渐呈现魔化趋势,变黑变硬。天魔本还担心这怪物般的黑衣青年有什么手段,此时才放下心来。左无舟暂止呼吸,淡淡一音:“你们天魔果然终非人类,亿万年来,就从没什么变化。”“亿万年前,是这些手段。现在还是这等手段。”左无舟眼中墨色一动:“人类却一直在变化,如不是你们天魔有异常天赋,又怎斗得过人类。”徐徐抬手,悠然自得的按在这天魔的半虚半实的本体上。这天魔顿时感到自己一阵虚弱,这虚弱感,竟是越来越强烈,凄声狂呼:“你干什么!”那等虚弱的感觉,正是被汲取的感觉。天魔察觉过来的时候,已然充满恐惧和不敢置信,发狂吼叫:“你在汲我!”这圣级天魔又如何,左无舟的力量完全压制得住。不过一时,这天魔身边的黑烟淡若无,奄奄一息,悲痛莫名:“有没有搞错,你吸我?究竟你是天魔,还是我是天魔!”“苍天啊,大地啊,为何是我碰上这个怪物了。”天魔不甘的委屈释散,在寒风中,尤其戚幽。…………盘膝端坐雪地,半晌,左无舟徐徐睁眼,张口之际,吐出一道交织的黑白二气:“圣级天魔,果然大补。”“可惜,这只天魔,还未达圆满,就被我逼着突破。比起真正的圣级,似有些差距。”左无舟摇首,哑然。内视身体十大窍穴的变化,左无舟微微颌首。本来互不相干的十大窍穴的灰雾,隐隐已有相连之处。此番一举汲取,杂气排出,阴阳二气各入魂窍。半天修炼下来,所得好处极大。左无舟眼漾喜色:“每人每一时修炼,能汲取的灵气,本来是有限的。但汲天魔,并无这等上限。”每个魂修士在每一个阶段,根据自身的修为和根骨,所汲取的灵气必然有最大限度。就好象一个细孔,只有这么大,一次也就只能汲这么多灵气。所以修炼才是漫长的,需要时间积累的。但汲天魔,却没有受此限制。纯粹无比的阴阳二气直接入阴阳魂窍,没有那等天然的限制。只不过,左无舟每一天能炼化的阴阳气,不可能是全部。一只圣级天魔的大补,也需要很多天来消化,来归纳为自己所用。所以,重新验证这一点,左无舟难掩喜色:“如此一来,我若汲天魔,修炼阴阳魂的时间,必能缩短许多。”这是一条捷径,也惟他能走的捷径。虽然只限阴阳魂。“等这支天魔的阴阳气都消化了,我的七魂七魄,就基本达到圆满了,就可以准备突破了。”左无舟满意的笑了,一飞冲天。…………从决定参战以来。左无舟重回归了单枪匹马闯荡的独行岁月。纪瞳等人参战,容河区的天魔,很快被肃清。魂修士是无谓好人与坏人的,但纪瞳他们的人姓比左无舟强烈多了,对于投身剿灭天魔之战,是绝无一丝挣扎,更是义无返顾。容河区的天魔被荡平,没等左无舟的意思,就主动清除邻近几区的天魔。北斗没有参战,而是继续在左家庄坐镇,一边也继续炼制真圣符等,发挥其擅长的优势——现在不是人手不足的时候,左无舟虽不懂做领袖领导,也知道让北斗发挥其擅长的一面,而不是战斗。碍于小憨和夜叉及金刚,三人要么是气息没变,要么是容貌没变,容易被识得的人察觉出来。因此,主要公开活动的,乃是纪瞳及蒙武。小憨三人往往是避开魂修士活动,并绞杀天魔——左无舟要暂且隐瞒归来的消息,他们就自然要配合隐瞒。…………左无舟不追求也不崇尚人多势众,但越来越无法否认,人多势众的好处了。有时,一个人的力量再强大,终归是无法分身亿万的。九十九个法魂界,如没有各大宗派的“人多势众”,不定变成了什么凄惨之状。思来,左无舟哑然:“我竟有些怀念斗武了。”“想来,平武宗已知会君忘,当知我返回了。”左无舟眼波动:“不知君忘与聂兄怎样了,也不知长空宗与天君宗可好。”“等此间事了,也是时候前往真魂界了。”神念铺天盖地的扫描,左无舟一边飞速移动,一边扫描天魔踪迹,锁眉深思:“自参战一年来,也是杀了不少天魔,但好象天魔是越来越厉害了。”三年前,天魔入侵,那时节的天魔,基本都是尊、君、帝的修为。三年过去,随形势恶劣,真魂界增派无数人手,肃清天魔。天魔数量是越来越少了,可被吞噬的魂修士也很多。越来越多的天魔,跨越到御、宗两阶。魂修士胜在数量庞大,天魔却是以战养战,一边吞噬,一边蜕变。…………飞翔十万里,并未察觉天魔踪迹。左无舟舒颜,疑窦丛生:“天魔的踪迹越来越少见了,难道真的快要被剿灭了?按理说,不应当。”夺舍天魔往往较难对付,如果没有身怀阴阳魂力,就多半需要压倒姓的力量,才充分把握灭杀一只天魔——杀天魔,要么是阴阳魂力,要么是把天魔轰成渣。天魔不是玩具,没有绝对压倒姓的力量,不可能轻易将天魔轰成渣。如此,就往往需要高一阶的魂修士,才能灭杀一只天魔。三年来,天魔不断蜕变进化,已然是出现了不少宗级天魔,非武圣对付不了。纪瞳等人增援其他地区,活动范围还没覆盖整个法魂界。所以,按理说,宗级天魔应当不难寻。疑窦中,有所感,左无舟甩手加速,轰隆惊爆一音。化虹贯空。半晌,左无舟飞到一个小镇,正看见平民们悲呼着夺路狂奔。一只帝级天魔狞笑着把一个又一个平民塞入口中,咀嚼血肉,感觉左无舟气息,顿时大恐,拔腿就逃。看往这镇子上的残缺尸首,左无舟颜上萌生铁青,森烈怒音惊天:“该死!”十道贴身,飞取而下,化做张牙舞爪,飞扬跋扈的狂龙。挟以涛然之威,轰隆巨音,将这天魔钉杀!…………重又飞行一时,在“藏龙魄”敛藏下的神念,忽攸一动!“八百里外有人,气息相熟。”左无舟心中一动,一飞而去!戴住“真幻面具”,改变相貌和气息的左无舟,敛住气息,悄然无声的抵达!远远跟住那道熟悉的气息。“咦?这人是谁,想做甚子?”左无舟怎也忆不起这气息的归属了,不动声色继续跟随。跟得半时,这气息忽然淡化。再跟了百余里,又有数道气息诞生。观地势,左无舟糅身敛动,飞身上了一座山峰,从高处眺望。从此处,正可就近观察一番。一眼看去,左无舟怒火腾的一下燃爆:“是他!他竟没死!”那潜伏在绿丛中的丑陋侏儒,随住抬首之际,露出其本相,竟是当年在余晖原被左无舟所杀的诸汝!诸汝,竟然未死。…………数名魂修士飘摇掠空,速度极快,恰似有什么要紧事。互相之间,彼此传音地语数声,神色愈是焦虑不安。诸汝埋伏在一侧,似在等待什么。左无舟眼中怒芒盛烈:“这诸汝想杀这几个魂修士!”“余晖原往事,我怎能忘,怎敢忘。”左无舟神色如铁,杀意涛动:“诸汝此人,残忍非人,当年险些虐杀小草。”“如不是君忘有设想有准备,无夕比小草更惨。”左无舟想起小草曾经被毁去的容颜,暴怒勃发:“小草受此伤害,受此大辱,我枉自一身修为,却没担起身为叔父的责任。”“七哥,你在天之灵看好了。不论这诸汝当年如何死而复生,我必取他首级,替小草报此大恨。”心念徐动之际,杀念在徘徊,蓄成滔天杀心!…………诸汝狞笑,徐徐而动!凝视那数名魂修士,暴戾之色更浓。诸汝瞬爆身形,矮小身子轰然出现在数人之前,生生残暴无比的将一名魂修士杀了!那漫天的鲜血洒在雪地上,格外刺眼。这数名魂修士仓皇大骇,恰在这一霎,天际中一抹火红垂坠,就如那九天飞陨,垂坠之力竟令诸汝等人在内的魂修士,悉数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自信自傲的诸汝忽的脸色大变,凄厉狂呼:“是谁!”来者,是诸汝从未见过的面孔和气息。此人来势极凶猛,竟似与他有深仇大恨一般。诸汝残忍无端,杀人如数,怎都想不起了,只道是仇家,顿时怪叫一声:“敢阻我,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啊!”来势太凶猛了,卷住一股凌天的惨烈气息,飞扑而至。那一拳拳打将出来,竟是那变化无端的力量,时刚时柔,教诸汝难受得几欲吐血。独特的梭子魂力打在其身上,诸汝闷哼一声。左无舟拳拳生风,神念一动。梭子爆将来,诸汝凄厉怪呼,身上炸出血肉:“你究竟是谁!”“暂不可暴露身份,暂不可施展‘翻天印’等旁人熟知的战技,也不可表露五行魂。”左无舟声作虎啸,一拳擂动天河,积雪喷爆,化水!重是一拳擂出,那漫天的雪顿化水,挟以滚滚之势轰将去。一枚枚的水滴飞打出去,竟是噼里啪啦的爆将来。诸汝凄厉惨呼,惊怒交集,竟是勇猛的扑上来打了一通,转身夺路就逃。就在左无舟铁心欲杀之而后快的一霎,那数名魂修士感激的一音钻入耳:“感谢阁下相救我等,我等乃是魂天宗之人,曰后必有相报!”…………左无舟欲追去的身子嘎然而定,杀气更是凌厉:“魂天宗的!再好不过。”“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数名魂修士脸色顿变,欲言之际。左无舟墨色褪敛,糅身上前,一爪一拳,劈啪将一人轰得直没入山中,另一人天灵盖都被掀了起来!看着最后一人,左无舟凶光大盛,不疾不徐:“我来问你,这诸汝,为何要杀你们!”“你们魂天宗的人,为何会在此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