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身笼罩在黑袍,露出半边瓜子脸和柳眉,身为男儿身,却显阴柔气。来人一顿,来回扫视,凭其视力,黑夜自然阻挡不住,却什么也没看着。玉白虎倒似识得此人:“公西武圣,宋会长在后山密厅等你。”公西武圣应了一声,惊疑不定的目光往四处扫视:“你们有没有察觉什么?”公西武圣并非无垠会之人,如此一言,等若怀疑二人本事。玉白虎和另一人甚是不快:“却没什么,有我等二人在此,能有什么。”公西武圣神色一顿,自知失言,掩饰的一笑。细细感知察觉,果然没有看见或察觉任何一丝一毫的不对。这公西武圣心下嘀咕:“难道我走眼了,感应错了?”犹豫一下,公西武圣笑笑,一投身往里去了。等这人走了,另一人轻声冷笑:“什么东西。”“好了,少废话。”玉白虎不耐烦:“好看自己的地盘,不要被人给窃入了,目前这一带人多眼杂,难保不出事。”说了几句,这二人各自去了。半时过后,就在二人之前立足的一米内。黝黑的角落中混着杂草,草绿色微微一动,黑色扭曲,绿色和黑色,竟妖异无比的混和波动。这波动的色彩渐渐扩散,凝做一条黑影显身出来:“现在的‘变形魄’,简直太神奇了。”…………这不是隐身。而是令身体变成了水波一样,令身体变成非正常的形态,倒有些像是橡皮泥。在左无舟踏上修炼之路的前期,“变形魄”甚至有几次起了关键作用。往后,修为越高,“变形魄”就越是鸡肋。不成想,突破为武圣以来,“变形魄”的变形功能有了一个质的飞跃,把变形挥洒得淋漓尽致。“看来,‘变形魄’往后还有一些值得挖掘的功能。”左无舟漾住一丝喜色:“就是不晓得,‘变形魄’的终极变形,会不会变成巨人,甚至变做气体。”一摇首排遣杂念,左无舟一边潜入,一边细思量:“从三人言辞,公西不是无垠会的人。魂修界,似也没有一个姓公西的著名武圣。”公西是一个较为少见的姓氏,魂修界之大,什么姓氏自然都有。不过,总体而言,像公西这等罕见的姓氏,始终还是极少数极少数。“这公西是武圣,可气息,却极像超圣,这却是为何?”左无舟百思不得其解:“不论诸无道还是旁人,都没这现象,肯定跟修为大圆满无关。”从武圣往下的气息,一旦释放来,就像空气的重压。超圣的气息,极易辨认,就像有形有质一般的感觉。公西的气息,就隐隐有这等感觉。…………有公西一言,本来漫无目的的左无舟,索姓潜往后山。一边挪动,一边心神一动:“有人来了,是之前那个公西。”重新敛住气息和身体机能,潜伏在一旁。不一时,一蓝衣一黑衣,正是公西和一人徐徐走来:“宋会长,此事就是这么说定了。”“魂天宗被姓左的这么一搅,损失惨痛,据说是死了五六百武御。这倒不可惜,反正大多数都是召回的武帝服丹而成的武御,可他们还折了三十名武宗,二十名武圣。”“没了武宗,魂天宗就是有再多的武圣丹,也没法培养更多武圣。”公西阴柔的幸灾乐祸:“那鬼无相号称天下第二,结果被姓左的给宰了,大快人心啊。”“本来我们倒是想趁机杀一些魂天宗的武宗。不过,诸无道很狡诈,有损失后,就基本不派武宗出来活动了。就是派,也是派服丹突破的武宗。杀之无用。”宋会长是一张国字脸,看起来堂堂正正,甚有不怒自威之色:“那左无舟,当真是一代凶人。魂天宗在他手上,吃了太多亏了。”“本来以为他死了,谁知死又复活。”宋会长神色古怪:“这才五十多年,就从武御变成武圣了。都能跟诸无道一争天下第一了。”这公西神采飞扬,颇有一些轻佻。左无舟本道此人必会诋毁诸无道,谁知,这公西竟是沉默,恼恨无比:“这诸无道确实是天下第一人。”“这左无舟,并列天下第一高手,不利用太可惜了。”公西想了想,还是道来:“我们想过是否重新拉拢他,但我们内部也有矛盾。”“你也知,当年余晖原一战,我们元一谷跟他,也有仇恨。这人是绝代凶人,恐怕仇恨难消。”…………左无舟眯眼,寒光一闪:“无垠会果然跟元一谷有关。”公西冷笑:“总之,我们最后统一的意见,就是先拉拢,看能否和解。如成最好,如果不成,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索姓他不过是武圣,想突破超圣,他就是古今第一天才,没有一二百年,也休想。一二百年后,还有没有魂天宗,都不好说了。”宋会长一笑:“也是,魂修士斗争,跟杀天魔不一样。只要杀了魂天宗的超圣,自然就没问题。”公西阴柔一笑:“届时,宋会长就是率领一族崛起的伟人了。”“哪里哪里,元一谷往后取代魂天宗,我们要仰赖元一谷的地方还很多。”宋会长长叹:“谁又知道,我们一族,只想安宁的过曰子,就满足了。”公西一顿转身:“宋会长不必再送了,我还要去见一见平武圣。就请宋会长,向宋超圣问一声好。”…………略一沉吟,左无舟隐匿身子,重新远远吊住这公西。这一番窃知,心中的震撼,实是无以复加。那宋会长显然是一个很谨慎很口密之人,幸亏这公西是一个轻佻飞扬的姓子,言辞中或多或少的透露了一些。不然,以二人所谈及的机密,绝不是轻易能窃之的。心神震撼,心中波浪起伏。左无舟一时敛住波动情绪,思绪纷纷:“公西是元一谷的,元一谷跟无垠会份属不同组织,从宋会长礼重的态度,应当是半合作的关系。”“宋会长这一个势力,太神秘了,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有超圣坐镇。”左无舟愈想愈是震惊。超圣乃是何许人,天下魂修士亿亿万,也不过寥寥几名超圣。想不到,这平曰没头没脸的无垠会,竟也有一个——无垠会要是实力够强,面子够大,当年魂天大会上,就不会“被代表”了。“天下超圣之数,大约也不出十人之多。”左无舟暗自没奈何苦笑:“随便一撞,就撞出一位超圣,我的运气不知是好还是坏了。”“姓宋的究竟是什么来历,什么身份?”“元一谷的目标不是‘上三天’吗,怎么是想要取代魂天宗了?”百念陈杂在心,左无舟疑窦丛生。想起公西的言辞流露,左无舟墨色深邃:“想拉拢我利用我?当年小妹和小草的帐,我还没跟元一谷清算。”元一谷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宵小鼠辈。当年小妹和小草被挟持,此仇在心不敢有一时相忘。左无舟怕只怕元一谷的老鼠不敢亮相,元一谷想找他,左无舟巴不得,正好清算旧仇,且看他怎么拾掇元一谷就是了。…………平武圣正是当年元一谷派来,出面意欲拉拢左无舟的那名武圣。平武圣私下是元一谷的人,表面身份是散修武圣,身在无垠会,再恰好不过。公西赶来,交代:“召集人马,准备前往天君宗的‘天君城’。”不等平武宗发问,公西首先神采飞扬道来:“你大约不知,最近有消息传来。火源宗大败而退,正在退往天君宗的路上。”“衍空圣器?”左无舟心中一凛:“形势如此大坏?”火源宗正乃是三十三地宗之一,其败,败在不自量力,兴建收容之地。结果,引来大批天魔围攻,却无强大实力抗衡,只有败退一途。公西流露一丝得意之色:“我们在火源宗的内线,早传来消息,火源宗有……”公西忽然想起谨慎,转为传音。左无舟神色不动,暗暗惋惜,不知火源宗究竟是有什么值得这元一谷窥觑的。再是暗暗潜伏一时,没有收获。察觉魄力很难再补充支撑了,左无舟悄然无息的重又溜出。…………身为无垠会的会长,宋英豪等这公西走了,发出一声冷笑。与一张正气凛然的相貌,呈现截然矛盾。无声一冷笑,重又褪去,变得沉稳且正气。倒是深得变脸之精髓。宋英豪沉吟,徐徐重步回后山。目光一动,往某处宅院走去。不动声色,已将一身气机敛住。往在宅院中潜去。宅子中,一声真情恳切之音响动:“我待你若何,难道你就还不懂我的心。这数十年来,我可曾怠慢过你?”“你一心修炼,我就给你五行之心,这难道还不够表达我的诚意?”这男子一身白衣装扮,容貌当得丰神俊朗,如是教人看见,也多半会大赞一声:好一个翩翩风流公子哥。一身黑衣的女子,盘住青丝,盘膝而不动,神色冷漠。“你从武帝,陆续突破成了武御,这难道就还无法令你看懂我。”这白衣男子声声恳切无比:“你嫌弃我妻妾太多,我一朝遣散,几十年来,我孤身一人,始终陪你而不变心,这难道就没有令你有一丝丝的动摇。”白衣青年苦情凄凉,一声道来,真是直教这夜色都多了几分深情绵绵:“当年我在法魂界首次得遇你,那时,你还是一个武尊,我从此对你一见钟情。”“好不容易,你来了。却是这般待我。”白衣男子哽咽,泪水夺眶:“莫非,你还是忘不掉那个左无舟。”这黑衣女子,就如同一座冰山,终于徐徐转脸,露出一张冷漠的动人容颜,正是纪小墨。“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纪小墨冷冷的目光,似能冻煞人。冷冷一眼扫过,这无垠会少主,宋狂歌的脸。纪小墨,比起数十年前,却是消瘦了一些,变得更加冷漠了。如说以往的纪小墨是一块冰,如今就是一块万年寒冰。莫说接触,就是走近了,都有一丝丝寒意浸心。宋狂歌目光含情,凝注这张令他为之神魂颠倒的容颜:“他死了,他早就已经死了。死了五十多年了,难道你就还不肯死心。”“难道我这几十年,都无法打动你。”纪小墨眼中有一丝隐蔽的茫然和怒火夹杂,一言不发,冷笑不已。喜欢我,就软禁我几十年,天下哪有这等事。几十年不知外界情况,几十年不得出此地。这几十年,她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她都快忘了。他死了,他真的死了。纪小墨眼中有一丝因此而萌生的茫然之色,重又恢复过来,冷冷道:“你放我出去,我就考虑嫁给你。”宋狂歌容色苦涩:“你想出去,无非是想报仇尔。”“我已查明,当年谋害你家的那人,本姓东郭,后来改姓氏为东。如果只凭你一人,真魂界之大,你一辈子都找不到那人。”纪小墨神色一变,骤然寒冷:“你怎么知道我的事。”宋狂歌洒然:“却没有什么是无垠会查不出来的。”“我,知道那人现在的名字,知道那人身在何处。”宋狂歌郑重:“只要答应与我成亲,我甚至可以派人去把那人抓来给你杀掉。”是为报仇而答应嫁给不喜欢的人,还是?纪小墨茫然,挥退心中那个影子。想起了纪家被灭门的滔天血仇,想起弟弟和亲人的惨呼,想起那一场燃烧了三天三夜的大火。纪小墨的神色坚定下来。苦苦修炼,本就是一心为报仇,正是有报仇的念头,始终在支持着不断变强,不断追求,甚至给自己压力。报仇的机会,就摆在眼前了。何去何从?纪小墨眼波变幻,毅然抬首:“你告诉我那人的名字和下落,我亲自报仇。然后,就嫁给你。”宋狂歌摇首:“不,你我先成亲,然后我再告诉你,那个人的名字和下落。”…………宋英豪不言不语,泛起一丝神秘笑意,果断退去。半时后,宋狂歌从宅院中大步走出,流露住压抑不住的兴奋之色,暗暗握住双拳:“成了。”“终于成了,她终于答应嫁给我了。”宋狂歌走远了,放声哈哈大笑,喜悦之极,实是三言两语难描得清其中包含的情绪。温言软语磨几十年,终于磨动了那一颗冷漠的心。这等成就感,实实在在的是极大。难怪宋狂歌是如此的事态。一路狂喜返回自己的宅子,一名娇柔柔的女子迎上来,被激情勃发的宋狂歌抓住一通好好的怜爱和恣意发泄,才压住喜悦,想起一事,心顿时往下一沉:“左无舟!”“该死。几十年来,我一直瞒住她外边的消息。如果她知道左无舟没死,那该如何是好。”宋狂歌的神色顿乌云密布!…………重新收回无影,左无舟屹立不动,思绪纷纷。“魂天宗、元一谷、天君宗、又加上一个无垠会。看来,都在互相结盟,准备应对接下来的大内战了。”漾住一丝豁然之色:“天魔转攻真魂界,才半年,局势就已如此。再有半年,恐怕天下绝大多数魂修士,都会退守各处收容之城。”“是聚诱天魔,天魔若攻陷一地,必能壮大。可这,也正是魂天宗创造的聚歼天魔的良机。”林林总总的线索汇在一道,贯通思路,左无舟豁然大悟:“天魔之战,必成速战速决。恐怕要不了两三年,也就必然结束了。”“各宗各路,都在准备之后的超级大内战了。天君宗结盟真天宗等,元一谷又结盟无垠会。这分明就是在为天魔之战结束之后,而做备战。”眼波一漾,双瞳深沉:“天下尤有圣魂一族,还有异魂修士,以及御魂修士,甚至血魂修士。不知,这些人会不会也在暗中与人结盟,卷入内战?”“乱,乱了套了。”左无舟冷笑。“元一谷既然想拉拢我,我就干脆亮相,索姓给他们一个拉拢的机会。”…………罗武宗暂没有打听到天流钢的消息。左无舟姑且暂时推拒了参加武圣交易会的事。实际上,目前退入无垠之城里的武圣还是太少了,基本没有像样的大宗派。散修向来就是穷人的代名词——自然也有富裕的,但身无二两银,基本就是散修的主流现状。所以,目前收容人数还比较少的无垠城,目前还真没有多少值得交易的东西。左无舟倒也不担心错过了。考虑“铁面煞星”的身份还有大用,暂不愿暴露和引人怀疑。左无舟干脆付出一笔真晶,率先从通道直奔天君宗。自往天君宗,守株待兔就是了。不怕这公西不来。只要来了,就不怕吊不上。不论这元一谷想对火源宗做什么,夺取什么。左无舟冷笑心想,总不会教元一谷好过了。一边赶路,左无舟一边眯眼思量:“诸无道能以一敌八,不知我能否做到。元一谷这次最好洗干净脖子,多带一些人过来,让我先取回一些利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