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一条不知名的小河流,一座不知名的小桥。两个很有名气的人。何向东,江一生。何向东是在03年的时候认识的江一生,到现在已经13年了。在何向东的记忆里,他好像从来没有跟江一生把酒言欢过。当初两个人还在蜜月期的时候,就没有喝过酒,不久之后就交恶了,在那之后,就更加没有了。江一生终究还是没有被牵扯进刑事罪里,靠刑事定罪太难了,宁跃他们也从来没指望这个,他们现在已经提起来民事诉讼了。现在是傍晚,黄昏时刻。这里相对于热闹的商业区来说,显得僻静不少。倒也不是没人,也有人来人往,提着菜的大妈,遛鸟的大爷,还有叽叽喳喳的刚放学的小学生。很有生活气息。何向东和江一生就站在这样一座小石桥上,桥头就是一个摊煎饼的路边摊。何向东和江一生背靠栏杆,何向东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倒是也没有人认出他来。他们两人手上一人拿着一瓶艾丁格啤酒,靠在石桥栏杆上,看着桥下浑浊的流水。江一生莫名有些感慨:“何老师,没想到我们还有把酒言欢的一天。”何向东道:“把酒是真,言欢可就不知是真是假了。”江一生笑了,这一次的江一生的笑容依旧儒雅,他道:“何老师,你还是这么心直口快啊。”“是吗?”何向东问。江一生道:“那当然,您如果不是心直口快之人,也不会去得罪那么多人了。”何向东呵呵一笑:“这是你对我的评价吗?”江一生摇头:“那不是。”何向东不言。江一生放下酒瓶子,从口袋里面摸出一包烟,自己抽出来一根,然后往何向东那边递了一下,何向东摇手拒绝。江一生也不以为意,他把烟揣好,然后又摸出打火机来,给自己点燃烟,重重吸了一口,然后轻轻吐了出来。薄薄的烟雾逆风吹散在江一生的脸上,一直往他的脑后飘去,这一刻的江一生竟然有一种超然脱俗的感觉。如果有一位摄影师或者画家在现场,他们也许会有兴趣记录下这非常具有艺术色彩的一幕。过了半晌,江一生嘴上的烟抽完了,他才从刚才那个僵硬的姿势里面缓和过来,他把烟头丢进小河里面,扭头看向何向东。何向东也转头看他。江一生看着何向东的眼睛,很认真说道:“你是一个好人,一个有本事的好人,也是一个执着倔强的人。本来一个倔强又有本事的好人,在这个社会上是混不开的,但你的运气不错,所以有了今天。”闻言,何向东微微抬起头,有些怔怔出神。他的思绪飘到很久很久以前,那是84年,他九岁。那时候还在天津郊县,他刚跟着张玉树学习口技,偶然得知了自己师父曾经遭遇了叛徒的事情。何向东问张玉树是这么回事,张玉树没有告诉他,只是跟他说,他师父是一个有本事又很倔强的好人,所以他这一生都过的很不如意。当年的何向东没有明白,晃眼几十年过去了,何向东再一次听到了这样的评价,这是江一生给他的评价,是他最大的仇人给他的评价。一模一样的评价,可在何向东听来,他却是如此的心疼,心疼他师父所有的过往。他师父比他差的只有运道,若是方文岐有他这份运气,或许他的一生也不至于会过的那般凄惨了。何向东有今天是走了很大运气的,这一路上帮他助他的人太多太多了,还有方文岐,方文岐也是把他这辈子的运气都送给了何向东。若是没有方文岐浪迹江湖颠沛流离数十载所积累下来的所有相声财富,何向东又怎么可能有今天。一瞬间,何向东嘴角满是苦涩和怅然,他看着江一生,问道:“这是你给我的评价吗?”江一生颔首:“就当是你的敌人给你的评价吧。”何向东侧过了头。江一生却是笑了:“怎么,不打算给你的仇人也做一个评价?”何向东没有看他,他只是看着浑浊的河水缓缓流着,他稍稍思索之后,说了八个字:“才智无双,气量不足。”江一生听了这话,明显愣了一下,待得反应过来,他哈哈大笑,笑得肆意张狂,惹来路人频频侧目。江一生笑了好久,一直笑得他都肺气上涌,呛得他咳嗽不止,脸呛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咳出来了。江一生这才停了下来,他直起身来,重重地呼吸了几口,通红的脸色才渐渐缓和下来。江一生转过身,正面直视着正在看河水的何向东,他收起了脸上所有表情,神色认真且严肃。从前的江一生都是以儒雅示人,一副翩翩君子模样。后来,在恒洋娱乐的要完蛋的时候,他才显得有些狼狈和不堪。今天,江一生已经失去了一切,他显得很是洒脱,嬉笑怒骂,毫不顾忌。而现在,江一生面上罕见地流露出无比认真的神色,何向东在他的眼中看出了斗志和闯劲。江一生盯着何向东,一字一句道:“何向东,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曾经做过的一切。包括跟你们交恶,包括陷害吞并你们向文社。你也不需要说我气量狭小,我江一生不是容不下人,只是要看那个人是不是有资格让我容下。”“没有资格跟我合作的人,只会被我彻底碾压。恒洋娱乐是我一手建立起来的,几十年的风风雨雨,我见的太多了。这几十年的经验告诉我,仁慈才是你最大的敌人,面子才是你成功路上最大的绊脚石。”“我永远不会后悔,我只恨我的心还不够狠,我的手段还不够高明。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今日我是败了,但败的是恒洋娱乐,不是我江一生。何向东,你信不信,再给我几年时间,我能建立第二个恒洋娱乐,你……信是不信?“江一生掷地有声,气势汹汹。何向东看着他,微微一笑,举起酒瓶子朝他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