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吃了一顿中餐,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场面话,秦风与程务本的第一次见面就这样草草结束了。“想不到大年三十了,秦风还这样忙碌。”秦风走后,程务本有些酸酸的地道。“难怪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有了如此的成就。”“程叔勿怪,秦风他的确是有事情!”闵若兮解释地道:“他要与一些官员一起去太平城周边的各个村子看看,今年这一年,从齐地那边逃过来的人愈来愈多了,又新建了不少的村子,但受条件所限,这些村子都极其简陋,大多还是茅草棚子,今年雪又特别大,秦风担心会出事情,去看一看,慰问一下,顺便也能解决一些实际的问题。”“从齐地逃过来的?”程务本精神一振。“说是齐地,其实以前也是越人的地盘,被齐人抢了去。齐人对这些过去的越人十分严苛,盘剥甚重,有些人不堪忍受,便逃往太平城。”闵若兮道:“今年前前后后,听秦风说,大概来了好几千人,周边建了十好几个村子,大部分还得靠救济过活呢!”“太平军财力能承受?”程务本问道。“这倒算不了什么。”闵若兮笑了起来:“现在太平军的财政运转良好,即便不好秦风也说了,既然来投他,那就是相信太平军,就算是自己节衣缩食,也要让这些人活下来。”“秦风倒是有一颗悲天悯人之心。”程务本点头赞道。“那倒也不全是。”闵若兮微笑起来,能得到程务本的称赞,她也觉得与有荣焉。“秦风时常说,人才是根本。有了人,才会有一切。这些人来投他,看起来前期要投入不少,但往长远来看,这些人却是财赋的贡献者,士兵的来源者,小的投入能换来大的回报,这样的事情要是不认真去做,那才是傻瓜呢!”“道理很简单,但真正能做到的,却又有多少呢!”程务本感慨地道。“这就是太平城能在短时间内展到这个程度的原因吧!”“我也才到这里不久,平时也不过问政事,具本什么的,却不知道。”闵若兮道。吟吟了一下,程务本道:“我记得在上京城时,公主殿下是管着集英殿的,那也是参与了政事的,对于政事并不陌生。”“我现在不是公主殿下,只是秦夫人。”闵若兮淡淡地道。程务本摇摇头,“殿下,血脉亲情,即便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您这一次突然离去,太后不知有多伤心,此前我前来宝清,太后召见了我,太后可是清减得厉害,一见到我,便忍不住哭了起来,一呢是念着公主,二来,对两个小孩也是想念得紧。”闵若兮眼眶微红,却是强忍着没有掉下来泪来。“太后说,公主您这一去,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您和两个孩子,她年岁也不小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程务本不胜唏嘘地道:“我自诩铁石心肠,当时可也是忍不住热泪盈眶啊。有些时候,皇室家人,真还比不得普通百姓更自由。普通百姓,即便亲戚之间隔得远一些,但总还有个串门子的机会,但皇室,有时候当真是一别便是永诀啊!殿下,太后是真盼望能再见到你们啊!”闵若兮沉默着低下头,程务本说得不错,像她现在这样的情况,想再回上京城去,机会当真是微乎其微。“也许还有机会的。”她挣扎着道。“外面的那些运来的箱子,一些是太后为您准备的嫁妆,一部分是皇帝陛下的赏赐,还有一些便是昭华公主府内您用惯了的一些物事,另外,那些黄色的箱子中,却是太后收拾的一些物件,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程务本站了起来,“殿下,臣今日酒饮得有些多,有些困乏了,想先告退去休息一会儿。”程务本是极聪明的人,很多事情,点到为止,反而效果更佳,说得太多,反而不美了。闵若兮点了点头,程务本告退而去。抬眼看着院子里堆集如山的箱子,闵若兮的目光最终却落在一边,那几只黄色的箱子上。“瑛姑,你帮我把那向黄色的箱子拿进来。”她轻轻地道。箱盖打开,内里显得很凌乱,有小孩的衣物,破损的玩具,残缺的书本,字迹稚嫩的文稿,断成几截的木制刀剑,看起来都是一些有了年头的东西,看着箱内的东西,瑛姑有些莫名所以,闵若兮却在一瞬间泪如雨下。这些东西,以往过年的时候,母后总会拿出来向儿女们炫耀一番,这都是她从小就收集起来的儿女们的旧物。以前不觉得有什么,反倒觉得母后完全是太闲了找些事做而已,现在看到,却是痛断肝肠。看见闵若兮痛哭失声,瑛姑也反应了过来,蹲下身子揽着闵若兮的肩膀:“殿下,别伤心了,什么时候您要真想念太后了,瑛姑陪着您回一趟上京城便是,以咱俩的武道修为,这天下又那里去不得。”仰起头,犹自梨花带雨,“瑛姑,不一样的,你能去,我却是去不了的。秦风以后如果处境困难,我便不能回去,一回去便有可能再也出不来,可秦风如果实力愈强,我也不能回去,因为那会引起各方势力的动荡,猜忌,甚至反目。”瑛姑叹了口气,这便是最上层的人物的悲凉了,在普通人看来最为简单不过的事情,于他们而言,却无异于天堑一般无法逾越。他们一个极寻常的动作,也会被看作是政治上的一个信号从而引其它势力的误读而导致事端,所以,他们不得不小心翼翼。人们只能看到他们的风光显赫,却无法去了解他们究竟失去了一些什么。有所得,必然有所失。鱼和熊掌,永远也是无法兼得的。每个人追求的东西不同,自然失去的也会不一样。院子的另一头,程务本坐在圆桌前,悠然自得的品着茶,这种圆桌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平素他们用得都是四方棱正的八仙桌,往正堂一摆,上下尊卑,一目了然,这种圆桌放在屋里,可就看不出这些了。更奇巧的是,这桌子居然有两层,上面一层小了一圈,居然可以转动,用手一拨拉,便能缓缓的转动起来,这倒是方便,至少在吃饭的时候,可以随意吃到什么位置的菜肴。他对这个很好奇,一手端着茶,一手拨拉着桌子。耳朵里隐隐传来正房那边闵若兮的抽泣之声,随时隔得有些远,但以他的耳聪目明,只要想听,自然就听得到。罗良虽然不为他所喜,是个典型的小人,但不能不说,罗良对于人心的把握,的确很强。公主殿下因为西部边军之死,因为秦风之事,因为闵若诚之事,对闵若英怨气极重,可以说到了痛恨的地步,决然随秦风离开,但罗良却断言以公主殿下的性情,肯定不可能与大楚一刀两断,在秦风实力日重的情况之下,闵若兮作为太平军主母的存在,对于未来的大楚,必然会有很大的好处。当然,这个好处现在肯定还看不出来,但日子一久,必然会一点一点的显现。就算闵若兮什么也不做,但她大楚嫡长公主的身份,也足以让齐国暇想连翩了。或者在平时,这些猜忌不会有什么特别大的影响,但到了要命的时刻,这种互相之间的猜忌,就会影响到最为根本的策略的制定。秦风心中肯定是极恨楚国的,但到了某些时候,他会因为大势的趋使,会因为对手制定的策略而身不由己的作出应对,可以想见,这些应对,对楚国肯定是利大于憋。这一次上太平城,他并没有想过会有什么大的突破,对于他而言,秦风能允许到太平城,哪怕是作为娘家人的身份,也是楚国一次重大的外交突破,在齐人与秦风之间打进了一根锲子。齐人现在不会与秦风翻脸,但连接出现的事故,却会使得齐人现在只能力争秦风保持中立,这其实已经是楚人的一次胜利了。既然是亲戚,以后自然就会常来常往,皇帝陛下与太平军领,将领之间的裂痕,自己会在这长久的交往之间,来一点一点的想法子弥补。人都是会变的,只要利益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程务本不相信这些裂痕就不能弥合。他现在已经依稀看到了秦风的战略企图。立足沙阳,长阳两郡,不断地扩充自己的实力,与齐国交好,却又与楚国藕断丝连用以牵制齐国,举着越国的旗帜,却暗自里磨刀霍霍,所有的一切都说明,秦风是准备取越国而代之了。放洛一水离去是一个高招。就这一点来说,程务本对于秦风是非常欣赏的,洛一水的离去必然会导致越国的大乱,越国或许会暴大规模的内战,一打起来,秦风便有了机会。楚国应当在这个过程之中助秦风一臂之力。秦人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李挚出山却又长久没有动静,恐怕也是在等着这个机会,如果让秦人拿到了越国,对于楚国来说,那就是一场灾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