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过后,秦风在朝阳楼中接见的第一位地方大员,是来自永平郡的程维高。现在大明与秦国的贸易,主要走两条通道,一条是开平郡方向,与大明打交道的主要是邓氏边军,以前是邓洪,现在换成了邓朴。而另一条路,便是永平郡了。永平郡与秦国之间的这段边境线,几乎全部都是崇山峻岭,一道虎牢关,成为两国之间的分界线,明国这一侧,山高林密,道路险峻,而在秦国那一头,却是难得的一片宽广的大平原,亦是秦国为数不多的产粮区。秦人驻虎牢关,就是防备以前的越国从这里偷袭。从地理条件上来讲,越人容易从这里偷袭秦国,而秦国却不容易进入越境,是以虽然虎牢关多年无战事,但这里,仍然驻扎都会一支五万人的秦国边军。守将肖锵,是这支边军的最高指挥官,同时,他也是秦国边军的副帅。“陛下,现在我们与秦人的贸易,大多都得是开平郡,一来是因为大明与邓氏交好,二来,也是因为那边的交通更便利一些,从虎牢关走的,大部分都是私人商贩。”程维高指着地图上虎牢关的方向,对着秦风道:“这一片区域,也是我们永平郡最为穷困的地方。”秦风的视线从地图之上抬起,看着程维高:“现在程郡守有了什么想法吗?”程维高点点头:“有。李挚一死,邓氏上台,但邓氏不管是邓洪也好,还是邓朴也罢,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达到李挚的声望,所以下头不免便有了各种各样的心思。肖锵派了人过来秘密联系为臣,想扩大双方的边贸,臣觉得有利可图,至少可以让我们永平郡这一片地方的百姓因之而受益。”“年前,鹰巢刚刚来报,肖锵替自己的儿子求娶邓方的女儿。”秦风若有所思地道。“以安邓氏之心耳。”程维高轻笑起来:“那个时候,李挚方死,邓氏立足未稳,而肖锵更是手忙脚乱,他必然担心邓氏为趁着这个时机清除对邓氏不忠之人。他如没有什么表示,恐怕这虎牢关的将军之位便坐不稳。”“也就是说,现在肖锵已经稳稳地掌握住了虎牢关方向的边军。心中有了底气了。”秦风轻笑起来。“应当是这样。”程维高点点头:“我与肖锵有过数面之缘,此人虽是武将,但城府极深,颇有野望,李挚在世之时,维持着秦国皇室,邓氏,卞氏三家鼎立的局面,打压其它任何有可能冒头的势力,但现在李挚一死,卞氏败落,而秦国皇室为了长久计,必然要扶持一股或者数股新兴力量来与邓氏抗衡,维持国内的政局平衡,肖锵是看到了机会,所以不见得愿意继续甘心雌服于邓氏之下啊。”“邓氏一家独大,的确于我们也不利,秦国国内斗争激烈,才符合我们的利益,这也是我们大明与楚国,都必须要置李挚于死地的原因所在。”秦风沉吟道:“扶植一股力量牵制邓氏,倒也不错,但这肖锵,有这份能耐么?我可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到时候这肖锵一口被邓氏吞了,我们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陛下,这一点,我倒敢打包票,这个肖锵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啊。如果说在军事之上,他不如邓洪,邓朴,便在政略之上,他却远远胜之,能隐忍,善抓机会,如果邓方还在,此人绝不敢妄动,但邓方也死了,只怕此人现在必已蠢蠢欲动,替儿子求娶邓方的女儿,不见得没有存着接收邓方原先一部分势力的心思。”程维高坚决地道:“臣觉得,这于我们大明来讲,又是一个机会。”“的确是一个机会。邓氏上台,一家独大,必然会发动对外扩张,虽然他们现在肯定是以楚为主要目标,不过一旦不顺,谁又能保证他们不将矛头转向我们呢?”秦风道:“假设我们如果与齐人发生了冲突,他们指不定便会扑上来咬我们一口肉。”“所以替邓氏找点事做,还是必要的。”程维高笑道。“程郡守新年刚过,便匆匆赴京,想来随行队伍之中,便有肖锵的使者吧!”秦风忽然笑了起来。“不敢欺瞒陛下,正是如此。肖锵给臣送了一笔不菲的礼物,目的就是要我替他引见陛下。”程维高道。“既然来了,就先见一见,如果值得我们出手,那多开辟一条商路,于我大明也是好事。只不过此事如果当真成行的话,只怕肖锵暗地里已经与秦国皇室达成了什么协议。”秦风想了想,“你安排一下,明天我见他们一见。不在皇宫,安排在天上人间吧。以你的名义,到时候我会来。邓氏现在肯定盯着你,他们必然也担心肖锵的动作,如果你带人进宫,容易让人发现端倪。有心人只消一查,便能让你底儿朝天。”“是,陛下。”程维高告辞离去,秦风重新展开地图,拿起朱笔,将虎牢关圈了起来,端详良久,突然笑道:“倒真是一个好地方,如果能拿下虎牢关,大军一出,立时便能将邓朴的十数万大军与秦国本土隔绝开来。”乐公公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站在秦风身前,低声道:“陛下,宝清营将军江上燕,特来向陛下辞行。”“江上燕啊,叫他进来吧!”秦风掩上了地图,冲着乐公公点了点头。江上燕昂首挺胸走了进来,见了秦风,亦只是抱拳一揖,见秦风指了指一边的凳子,便也毫不拘束地坐了上去。他的身份比较特殊,说他是楚国将军吧,这几年却一直在替秦风征战四方,现在更是驻扎在中平郡与开平郡的边界之上,对面的便是秦国大军。麾下五千将士原本都是楚人,但一场场战事损耗下来,补充的却都是明人。现在宝清营内,明军士兵已是占到了三分之二,虽然军官基本都是楚人,但也很难说这支军队,到底是楚军,还是明军了!“见过皇后娘娘了?”秦风笑问道,对江上燕,他很是客气。“见过了。娘娘从楚国为我带来了家书,还有很多的楚国礼物,江上燕感激不尽。”江上燕轻轻颔首。“江涛现在的处境有些艰苦,娘娘跟你讲过了么?”秦风问道。“约摸提了提。”江上燕眉头微皱,“当初江将军要回去接任边军副将一职,臣便是反对的,罗良不是能容人之人,而且他与江将军的策略明显不对路,罗良是主帅,江将军必然是要被穿小鞋的,现在,也只不过是印证了当初我的想法而已,可江将军主意已定,程帅也支持,末将便只能忍下不说,现在齐人瞄准了这一点,卯着江将军一个劲的勐打不休,江将军吃败仗那是注定的,而罗良可不会为了江将军而发兵牵制齐军,说起来当真让人沮丧。”“这不是罗良的问题。”秦风淡淡地道。“不是他还有谁?”江上燕恨恨地道:“此人眼中,只有个人的功名利禄,那有看见国家的兴衰荣辱。”“罗良就是这样一个性子,闵若英难道不知?”秦风冷冷地道:“既用了此人为将,却又在出师不利的时候不给予最大的支持,反而将江涛调回去,这不是明显地在纵容两边对立么?他想刺激罗良,但最终受害的却是楚国,闵若英连这一点也没有想清楚,当真是可笑之至。如果楚国东部边军在不久的将来有一场大败的话,始作俑者,便是你们的皇帝陛下。”江上燕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辩无可辩。只能唉声叹气,比起大明这边的君臣相宜,将相合睦,劲儿往一处使的局面,楚国的确是像个到处是洞的水桶。“你想回楚国去?”秦风问道。“是想过,回去帮江将军,江某虽然没有多大本事,但手中双刀,冲锋陷阵还是没有问题的,可不管是江将军也好,还是程帅也好,都拒绝了臣,只让臣在大明好好的呆着。”江上燕闷闷地道。秦风看着对方一副吃瘪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在大明可还过得惯?”“没什么惯不惯的!”江上燕摇摇头:“左右我自少便离家从军,从来都是四处飘荡,现在,也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而已。要说起军队的待偶,大明更好一些。陛下,我想求您一件事。”“说吧!”“军中现在饷银,都是用新钞来发,但宝清营中的楚军,拿着新钞可没办法花啊,他们中的大多数,还是通过钱庄将钱寄回家的。所以我想请陛下允准,宝清营中楚军的饷银仍然发银子。”“行,没问题,这件事你下去之后与兵部霍光商议。”“多谢陛下。”江上燕高兴地道。“其实也无所谓,你们发了饷银,便可以直接去昌隆钱庄汇钱回楚国就好了。”秦风笑道:“就是这件事吗?”“还有,霹雳营装备了很多好东西,我想请陛下为我们宝清营也能调拨一批。”“这个有统一的安排,装备肯定是要装备的,但现在产量有限,你没看到,连我的敢死营都还没有装备吗?等着吧,什么都会有的。”秦风笑道。送走了江上燕,秦风却是陷入到了沉思当中,宝清营这个特殊的存在,是因为当时自己所处的环境,能借用所能借到的一切力量,当时宝清营也的确在自己拿下越国的战事之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但现在,宝清营的地位已经愈来愈尴尬了,兵部和阁臣,已经多次建议,将这个自己窝里的异类,及早送走为妙。但秦风却还不想将其赶走了之,现在的宝清营是一招闲棋,虽然无多大用处,但终究也是一枚棋子,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能发挥大作用,先留着看看再说。(未完待续。。)r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