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姑以前是使软鞭的,晋级宗师之后,便很少使用武器了,其实在大明,用得着她出手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隐居在深宫大内的她,平素最大的爱好,倒是缝衣刺绣,秦风一家的衣裳,倒大都是出自她手.平时看起来,她都是一个人畜无害温雍娴静的中年妇人,但霍光可不会忘记这位女子的暴烈,多年的江湖生涯,让瑛姑拥前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江湖经验.她现在的武器是一段长长的极细的钢丝,那是天工署徐来亲自动手为她量身打造的.长久丈余的钢丝平素缩在一枚小小的圆球内,悬在她的手腕上,圆球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倒像是一个精致的饰品.但此时,圆球被瑛姑握在手中,长余长的钢丝无声无息的在雪夜之中矫若游龙一般吞吐,无声无息的刺破风雪,将侵入院中的刺客,一一刺杀在当场.这些刺客都是极擅于在复杂的环境之中格斗,隐藏的好手,悍不畏死,但在瑛姑的面前,他们就如同还在牙牙学语的婴孩一般,不知道攻击从何处而来便一一倒在了地上.在他们的眼中,瑛姑只是一团模糊的影子,至于杀死他们的是什么武器,那根本就无法看见.往往只是觉得身上微微一痛,下一刻,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十余名武道修为极强的刺客,转瞬之间,便团灭在院子里的风雪之中.当最后一个刺客软倒在地上的时候,卞文英已经蠕动着爬到了曾琳所处的屋顶之上,眼角看见最后一名麾下身形骤然在风雪之中凝固,他再也没有了丝毫犹豫,一掌重重击下,哗啦一声,屋顶破裂,他整个身体向屋内沉去,几乎在同时,身后风声飒然,背心微微一痛.疼痛只在一个针尖大小的方圆之内,但侵入体内的力道却在瞬息之间扩散到体内四肢百骸,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哇的一声喷了出来.卞若英不顾一切地向下俯冲,曾琳就在他的眼前,一柄软剑从他的袖口滑了出来,崩的一声背时得笔直,剑芒吞吐,向着曾琳扎去.就算是死,也要杀死曾琳.背后传来了咦的一声轻呼,显然自己未死让身后的那个女人大大的出乎了意料之外.其实卞文英不死,不是他的武道修为已经到了抵抗宗师的地步,只不过他身上穿着一件上好的软甲.寻常刀剑,根本就不可能破开这甲胄,可他的运气不好,在身后攻击他的是一位宗师,那如海潮一般的内力集中针尖大小的范围之内攻而来,根本就不是一件好甲衣能够抵挡的.“死!”他狂吼着,舌尖暴出狂热的呼叫,平素他杀人的时候,从来都是无声无息,但今天,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所以再也没有了任何的顾虑.软剑距离曾琳不过数尺之遥,脚踝之上一痛,整个人没有再向下,反而是向上被拉了回去,心中一沉,手中软剑脱手掷出,带着呜呜的啸叫之声飞向了曾琳.这么短的距离,对方断无幸理.他的半个身子已经被拉出了屋顶的破洞,他仍然睁大眼睛看着软剑的去向.然后,他便看见那个手里捻着一枚黑子的坐在曾琳对面的男人,另一只手伸了出来,两根手指就那么轻描淡写的一挟,势若风雷的软剑便如同一条死蛇一般地耷拉了下来,被他随手一扔,叮当一声被扔在了屋角.几乎在同时,卞文英还看到那些被自己击破的瓦片,檀条,还有自己喷出的一口鲜血,以及无数的雪粉,竟然在离曾琳和那男子尚有数尺之时,就那样的浮在了空中,然后便倒飞了回来,正正的击在自己的胸腹之间.他腾云驾雾般的从他跃下来的那个屋顶又飞了回去,人在空中的时候,却已是动弹不得,屋内那个男人的一击,封闭了他全身的经脉运行.啪哒一声,他摔在了屋脊之上,那个杀了他所有麾下的女人正站在他的面前,有些好奇地瞪视着他.“原来有两个宗师.”卞文英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心头黯然,卞帅,不是属下不尽力,而是实在力有未逮.自己居然被两个宗师前后夹击,别说是自己了,换成任何一人,也要含恨而归.瑛姑拎着卞文英,从那个破洞之中一跃而下,霍光笑嘻嘻地看着她:”瑛姑,你失手了,要是只有你一个人来,只怕曾郡守可就要倒大霉了.看来你在深宫之中呆得久了,往日的经验可剩不下多少了.”瑛姑横了他一眼,霍光立刻一缩头.“一个九级上的刺客,倒是真没有想到.”瞥了一眼地上的卞文英,”如此高的身手,却甘当一个刺客,倒也是少见.”瑛姑的确是没有想到卞文英的武道修为如此强悍,换作一个修为稍差的人,被她在背后这么一击,早就五脏尽碎,死得不能再死了,但卞文英却在挨了她一击之后,仍然发出了最后的攻击.曾琳走到了卞文英跟前,看着那张脸孔,脸上略显异色:”你是卞文英,卞大帅帐中的那个文书?”卞文英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浑身无力,却并不妨碍他说话:”曾琳,原来你早就背叛了楚国,成了明人的走狗.”曾琳呵呵一笑:”卞大帅想倒行逆施,割据东部六郡,使我东部六郡万千子民再陷战火之中,又遭不测之祸,曾琳岂能坐视不管?我也好,东部六郡也好,没有人想再打仗了,卞文英,卞帅的图谋,早已被曾某洞察.”卞文英冷笑道:”此时此刻,卞大帅数万大军已经向昆凌郡发起了进攻,灭掉了周济云,他自然会回头来收拾你.”曾琳摇头道:”你可真天真,既然我早就知道你们会不刺杀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你们对昆凌郡的图谋呢?卞帅,只怕要在昆凌郡碰得头破血流了.”院子里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一队队的士兵这时才警觉过来,冲进了院子,外面传来一名将领有些惊惶的声音.“曾郡守,您没事吧?”“我很好,将那些尸体收拾了,各归本位,勿需惊慌!”曾琳沉声答道.“遵命!”瑛姑瞅了一眼卞文英:”这家伙怎么处置?”“自然是一刀宰了来得干净.”霍光笑吟吟的将棋子丢在棋盒之中.“毕竟是卞氏中人,还是不要杀了,送回给卞大帅吧!”曾琳笑嘻嘻地道.”再给他一个警告,卞文英,回去告诉卞帅,现在放下武器投降,我也好,大明皇帝也罢,都可以当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仍然可以保他富贵一生.”“呸!”卞文英一口唾沫向着曾琳飞去.曾琳侧身躲过,脸色微沉.霍光笑着一弯腰,轻轻一掌拍在卞文英的身上:”就如郡守所言,将这家伙送还给卞无双吧,他刺杀郡守不成,又知道我们到了荆湖,只怕以后就食不知味,寝难安枕了,生怕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身人,也去刺杀他呢!”“千军万马之中刺杀一军主帅,我可没有这个本事.”瑛姑道.“吓吓他也是好的.”霍光大笑.卞文英挨了霍光一掌,却丝毫没有感到疼涌,体内反而有一股暖哄哄的力道四处游走,他的眼光之中露出了惊恐绝望的神色,这股力道所到之处,他苦心修练的真力便如同白雪遇上了太阳,瞬间便消融得无影无踪.湘州,泗水河畔,江上燕带着两千骑兵,趁着夜色抵达了这里.泗水并不宽,只不过十来丈,但对于骑兵来说,却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险,但此时,河水之上,数十条船只首尾相接,被用锁链紧紧地绑缚在了一起,船上铺着厚厚的木板.一条坦途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看到此情此景,江上燕不由暗叹,宁知文虽然走了,但在水道之上,却仍然伏下了强大的力量.“江将军!”一名皮肤黝黑的汉子迎了上来.“你认识我?”江上燕翻身下马,好奇地问道.“小人以前在宁将军身边做事,有幸见过江将军几面.”汉子微笑着递上了一张图纸,”距离此地大约十里处,卞部运输粮草的船只正在渡河,最多一个时辰之后,卧虎山上的土匪就会抵达渡口运粮,这是那里的图纸.”接过图纸,江上燕点了点头,”辛苦了.”“份内之事.”汉子微笑道.江上燕看了几眼图纸,揣进怀里,翻身上马,一挥手道:”过河.”两千骑兵策马走上了条道船江,半个时辰之后,便消失在了对岸的夜色之中.同一时刻,距此十余里外的渡口,四条插着卞部旗帜的船只,满载着一船船的粮食,缓缓地驶离了渡口,向着对岸驶去.而在卧虎山上,潜藏在此处的卞文明,正带着麾下两千余部众向山下走来,他们将要接手这批军粮.距离渡口不远处,杨致将自己紧紧地裹在披风之中,盘膝坐在一株老树之下,身后的树林之中,是以雷暴为首的五百条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