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大船昔日在行于江上时就已经让人觉得异常雄伟,此时船头巨木破裂,深深没入泥土乱石之中,光这第一眼景象,就让他可以想象得出当时这两条大船撞到这里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林大人呢?”
周年山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左右,问道。
“他还在江上。”一名燕来镇官员马上答道。他的语气低沉,但是说不出的感慨。
这燕来镇本来就有不少并非贺子敬一系的官员,他们对于林夕的感观本来就不一样,只是因为不当权,所以无法帮得上林夕,但这江坝溃时,燕来镇贺子敬一系的官员几乎全部葬身在了洪水之中,这如何不让这些剩余的官员感慨。
这些官员带着周年山慢慢走了下去。
顺着这些官员的指点,行至两条搁浅大船前方的周年山看到了一条小船安静的漂浮在水面之上,此刻上面正坐着一名少年。
“咦?”
但周年山却是又听到了周围官员惊疑的声音,他眉头微微一跳,问道:“怎么?”
“那是林大人的好友…之前林大人和他还在那船上,怎么现在林大人不见?”
“那不是林夕?”
周年山惊讶的看着,跟在他身后的江问鹤和姜笑依已然熟了,此刻正忍不住想要出声相问,然而就在此时,只见那条挂着灯笼的小船旁一阵水花涌起,却是有一条人影从水中钻了出来,在小船船沿上一按,便撑上了船。
“林大人!”
一看到这水中钻出的熟悉身影,江问鹤便顿时激动难当的叫喊出声。
……
“呼…呼…”
小船上,林夕正剧烈的喘息着,随着一口气呼出时,他的胸口都有些微微一塌的感觉。
此时江上能见度极差,他并非是在忙着打捞什么东西,而是秉承着青鸾宫无处不修行的教诲,已经是在这重新恢复平静的江上修行。
之前在暴雨之中修炼,他便觉得比平时修炼有着更多的好处,今日为了救人,他多次落水,却反而让他灵机一动,想起了索性在这水下修行。
虽然此刻他的身上还带了不少平时修炼的重物,但在水底之下想要站稳却是更加艰难,做青鸾二十四式之时,除开四周水压不计,底下水流产生的力量也更加变幻莫测,掌握平衡更难。
而每次实在憋气不住,上到船上透气歇息之时,随着大量浊气的呼出,林夕只觉得一阵阵的热意也从丹田迅速的弥漫到自己的全身,这种感觉又是美妙,又是舒服。
姜笑依本身也要和他轮流下水修行,此刻陡然听到江问鹤大喝,他便也止住了身形,和剧烈喘息着的林夕一起往江问鹤出声的地方看去。
两人看到聚集了不少官员,便也不多说,小船破水,很快的靠了岸。
“这是吏司周年山周大人。”江问鹤第一时间对着身上还是滴水的林夕介绍道。
林夕躬身微微一礼,道:“之前听人说上面已经发了将我削职查办的消息,周大人是来发公文的么?”
周年山第一时间听到林夕的这句话,只觉得林夕太过锋芒毕露,牙尖嘴利,但看清林夕面上平静安然的神色,再看到林夕神情疲惫,浑身被江水泡得有些微微苍白的样子,便直觉林夕这句还是平和开玩笑的成分居多,心中还未来得及冒起的一丝不快便顿时化成了赞赏和怜惜,他顿时自嘲的笑了起来,对着林夕躬身回礼,道:“小林大人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要发也是等着一两日后的嘉奖公文发给你,要是我来这里发削职查办你的公文,那这山岗上的这么多人还不得把我丢进江里去喂鱼。”
林夕第一眼对这周年山的感观便不差,感觉对方并没有什么敌意,他微微的一笑,道:“先偷偷的发给我也行,省得有人参你渎职。”
“小林大人,你真不简单啊。”
听到林夕的这句,周年山却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发出了一声感叹。“这位是?”他的目光又停留在了林夕身旁的姜笑依身上。
“他是我的朋友,姜笑依,是惠古镇工司监造,正好有假来探望我,不想正好遇到这件事,便留在了这里帮我的忙。”林夕拍了拍姜笑依的肩膀,介绍道。
“想不到我鹿东陵竟然连出了两名年轻俊杰。”周年山微微一怔,脸色顿时有些肃然:“假时而抢险,身先士卒,值得嘉奖。”
“这么说…我的官阶不仅是保住了,还应该可能会有嘉奖?”林夕笑了笑,问道。
周年山又是一怔,若是对林夕的观感极佳,要是换了别人直接这么问的话,他便会觉得对方像是在要官,太过利欲熏心了。
“应该是的。”周年山奇怪的看着林夕,还是回答道:“小林大人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优异…这毕竟是数千人命。”
“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为了这拦江坝,陈养之老人死在了这里。”林夕的脸色却是肃然了起来,看着周年山认真的说道,“没有他,我未必能让这么多人留在这山岗上…还有,这里的良田救不下,这些人后继的生计问题,我即便再越权,恐怕也是力有不逮,还要大人你们帮忙。”
周年山转头,看到许多篝火旁的村民都是一副阴云惨淡的模样,顿时心情沉重,然而想到林夕此时的官阶,又想到他的品行以及在这些天里的表现,他的嘴角却是又浮现出来了一丝耐心寻味的意思,“小林大人,现在你的职阶管不到,可接下来却是未必管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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