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叶清玄会写日记的话,那么关于今天的内容一定会变得很诡异。来到东方的第一天,突破了长城,从天而降,掉在了战场上,被双方同时集火,超没逼格的捂住脸抱头鼠窜,然后砸进了敌人的本部大营里,砸垮了敌方中军大帐,不,甚至再偏个两分,就能够砸死统帅,给另一边带来胜利了。然后从坑里爬出来,看到了一个见鬼的老头儿。白恒。摄政王白恒。乱臣贼子、虎狼之辈……后面跟着十万个绝对不好听的称号,而且都是反贼的同义词,如果今上是男儿的话,那么什么窃持国柄,口含天宪,手握王爵之类的脏话恐怕都已经喧嚣尘上。而对叶清玄而言,东方的事情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之所以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杀死他。是因为他曾经自圣城,自他身边带走了白汐。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叶清玄能够变成如今的样子,也算是拜他所赐,如果没有他对自己的刺激,如今恐怕叶清玄还是在安格鲁得过且过的小乐师,努力地远离权利和纷争,不断地被别人夺走自己所拥有的东西。所以,作为感谢的话,五马分尸怎么样?对于老人来说,千刀万剐未免有些残忍和不近人情,最好选一个足够舒服的死法吧?白绫一丈,鸩酒一杯,或者干脆一点将脑袋砍下来怎么样?或者爽快一些,在一瞬间,用《自新世界》,将他——轰杀至渣!虽然脑子里在一瞬间给这一位‘亲切的老伯’安排了无数的死法,但是叶清玄却没有鲁莽的有所行动。要说为什么的话,对方明知道从天上掉下来的是自己还敢走上前来,明显是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依仗。更何况,叶清玄对白恒真实的身份始终有所怀疑。这位龙脉之血的公爵,震旦的摄政王,白氏的家主,骨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呢?是人类所制造出来的怪胎,还是传说中的……东王公?自己的面前可能是与赫尔墨斯同等地位,同样位列与三贤人之中,彼此厮杀了无数年之后终结了对方赢得最终胜利的存在。披着人皮的天灾。想到这一点,叶清玄的后脑勺就有些疼。这种难度的老怪,难道不是要自己经历重重艰辛,打败了拦路的老虎狮子大象,从小兵打起一直打完了八国柱、四天王之后才会大笑着从宫殿里走出来的吗?为什么自己一进门就刷新在眼睛前面?如今已经不是自己想要干什么了。而是……对方想要干啥?-白恒什么都没干。确切的说,只是伸手将叶清玄从坑里拉出来,示意自己的随从下去,将包围过来的军队撤走,连虚空中隐藏的权杖乐师都屏退一旁。宛如叔侄相间,促膝长谈一般。微笑着请叶清玄坐在了自己的对面,笑容和蔼。“喝茶么?”说着,他还亲自端起茶壶,为叶清玄到出一杯满是尘埃和上房梁碎片……泥浆,白恒愣了一下,不知为何,感觉到尴尬的却是叶清玄。啊,确实,都怪自己从天而降啊……否则现在大家应该开始夸茶叶不错了。“还是别喝了,就放这儿。”白恒摇头,“当个摆设也不错。”于是,在布满裂痕,天花板出现了一个大洞的房间里,两个人坐在大坑旁边的椅子上,一线天光从头顶的大洞里照下来,风里隐隐传来远方的厮杀声。灰尘从天花板上落下来,落尽两个人面前的茶杯里。无视了见鬼的环境,大家装作是在高雅洁净的茶室中对坐。分外尴尬。“所以,你这是终于造反了?”叶清玄看着旁边,那个被自己砸碎了一半,还有一半也被气压掀翻碾碎的沙盘,神态就不无嘲讽。“我这么说你可能不相信。”白恒的面色古怪,“其实是,陛下造反了。”“……”叶清玄沉默,无言以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真的,倒不如说,我才是一直努力修桥补船的人呢,否则陛下怎么可能短短十几年,就一扫积弊?”白恒摊手叹息,“可惜,我位高权重,不能为上所容,否则,必然是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呵呵,你就吹吧。”叶清玄嗤笑,“皇帝傻了么,造自己的反?”“对啊。”白恒点头,笑容就变得古怪起来:“你猜陛下干了啥?”“……干了啥?”叶清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所有人都知道,当今陛下简拔寒门,提携平民乐师……这倒是没有什么,但关键是……”白恒沉默了片刻,感慨道:“种种举措和你解释起来很麻烦,不过知道几个月之前,所有人才知道,她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废除龙脉九姓,嗯,没错,将龙脉九姓的分封制度彻底给废除掉。”“……”叶清玄沉默。茫然,懵逼,困惑,愕然,然后是震惊。就像是看到三公九卿在自己面前跳钢管舞一样,他瞪大了眼睛,看向白恒。朋友,你说啥?“啊,你没听错。”白恒淡淡地说道,“陛下宏图深远,甚至不是针对我白氏,而是连带着柳氏、袁氏、长孙氏、云楼氏、叶氏……乃至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的楼氏、秦氏连带着自己家的皇族,都一齐废除掉。当真是千古圣君,令人敬仰。”叶清玄不用照镜子都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定然十足见鬼。确实,如同白恒所说的那样……陛下造反了!别人是造皇帝的反,她竟然是想要造自己的反!她脑子怎么想的!“总而言之,现在所有龙脉九姓全都站在我这一边。”白恒的手指敲着茶杯,“如今是六路诸侯联军上京勤王,清君侧的戏码,怎么样?喜欢不喜欢?”喜欢……个屁啊!搞什么鬼!我就只是过来想要低调一点带自己的表妹走人,怎么就会出现这么见鬼的情况!“说起来,也多亏我带回来那一块平衡之轮的碎片呢。”白恒淡淡地说道:“没想到陛下一夜之间,便用平衡之轮和长城将震旦彻底封锁,恐怕现在外界根本猜不到这里发生了什么吧?”不,这种事情鬼才猜得到好吧!而且大家都感觉是你这个家伙发动了政变啊!结果是你给皇帝背锅了吗?叶清玄感觉心情很复杂。乱臣贼子竟然在维护正统……虽然这正统十足的可恶就是了。但已经延续数百年的龙脉九姓说废就废,陛下你究竟在想什么?姑且不论叶清玄心里日了狗一样的荒谬感,白恒敲着茶杯,哼着小调,撇着而叶清玄的样子,似笑非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来找白汐的?”“怎么?”叶清玄的眼神变冷了,“你害怕我来给赫尔墨斯报仇?”“嗯,是有点。”白恒颔首,“如今你我五步之内,匹夫也可以人尽敌国,听说你在外面的世界里闹出了不小的乱子,如果这时候行刺的话,我多半凶多吉少吧?”“放心,就算我想要杀你,也和赫尔墨斯无关。”叶清玄眼眸低垂,“他如果不想死的话,你杀不了他。”白恒沉默片刻,缓缓颔首:“你说得对。”“那么,白汐在哪儿?”叶清玄看着他,“我和你之间的恩怨以后再算,我要带白汐离开这里。”“很遗憾,白汐不在这儿。”白恒耸肩,“你看,我都造反了,白汐作为我在皇城的质子,肯定第一时间被拿下咯。不过你放心,皇帝陛下也挺喜欢她的呢,知道杀了她没什么用,她还活着,说不定三餐有肉,还胖了两斤。”金铁摩擦的声音自虚空中迸发,刺耳的声音响起。火花自白恒的面前飞迸。虚幻的剑刃距离摄政王的脖颈只有咫尺之遥。“如你所见,我虽然是龙脉九姓,但实际上……连个乐师都不是。”白恒叹息,“没有自保能力,就会分外怕死,有什么防备手段也正常,对不对?”火花熄灭,虚幻的剑刃消失无踪。白恒不顾叶清玄冷漠的神情,反而笑容愉快,向前凑了一点,探身到他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神分外和煦。“叶青玄,你说,我做主,将白汐许配给你,怎么样?作为嫁妆,我将白氏的封地也送给你。帮你重建叶氏。”叶清玄神情漠然,“对不起,我对重建叶氏没什么兴趣,更不想搀和到你和皇帝之间的战争里。”“你在想什么呢!”白恒神情不快起来,像是感觉自己被小看了,“白汐现在好歹是我的女儿,我像是云楼庆舒那种利用女儿给自己谋取盟友的人么?更何况,天底下哪里有让女婿上阵的道理,我都恨不得你们能够长长久久。万一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白汐岂不是连活寡都没得守?”他正色看着叶清玄,神情郑重,“我愿意将女儿嫁给你,当然是因为你们彼此相爱啊,叶青玄,我为何不能成人之美?”叶清玄翻着白眼。呵呵。您说的话里,我应该相信哪个标点符号才好?成人之美?你的字典里有这四个字儿么?你这话说出去,天底下但凡有脑子的人,有谁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