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洞穴就在山丘下方,坐落于鱼梁木根须之间。森林之子举着手指头走在前面,一行人跟在后面。在小花的要求下,赵迈抱着花盆,将她也带上了。洞穴的道路弯曲而低矮,阿多不得不蹲着走,如果他背着布兰就会把他在洞顶上磨坏。所以瘫痪的男孩现在在赵迈的后背上。他瞪大了眼睛,努力透过晃动的光影打量周围。这是个布满树根、苔藓和蛛网的地方,空气中一股挥之不去的泥土味道。湿润和冰冷结合在一起形成的阴冷,不断从肌肤表面向下渗透,怎么都不像是什么正经地方。森林之子走在最前,身上的树皮和头发间的树叶摩擦,不断沙沙作响。地下通道七弯八拐,很快他的身影就看不到了。赵迈一直背着布兰,缓慢行走在黎德姐弟后面。只要布兰在身边,就能见到三眼乌鸦。他心中一直提着警惕,生怕他们一分开,三眼乌鸦就用什么方法消失不见了。跟着火光前行,走了一段时间,洞穴分岔。左边的岔路黑如沥青,火光在右侧岔路点亮,所以就连阿多也知道该朝哪边走。赵迈用心灵异能做眼,深入漆黑的左侧岔路。越向里面就深,也越冰冷,很快就看到了大量的冰块。在冰块里面有许多黑黑的影子,凑近一看全都是冻结的人。不知道他们在冰块里已经有多久了,看他们的衣着打扮不像是现在的北境居民。心灵异能之眼的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这样的坚冰,里面也全都是冻住的人。距离太远,赵迈收回目光,继续跟着火把前进。光影流转,似乎墙壁也在移动。在他们眼中,慢慢有了许多生物出没。蚯蚓、蜈蚣从洞穴墙壁及他们头顶上蠕动,他们甚至还看到巨大的白蛇在地上爬进爬出。一些吃腐物和尸体的虫子一拥而上,漫过众人的脚面。虫子柔软苍白,黏腻湿滑,长着三圈锋利的小牙齿。少年们胆战心惊,梅拉用力攥紧了弟弟的手。阿多也看到这一幕。“阿多。”他呜咽道,蹲着身子勉强前进。赵迈挥挥手,一股清风拂过,驱散了眼前的幻像。所谓的白蛇不过是白色的树根,脚面上的虫子不过是湿滑的苔藓和小蘑菇。“布兰,你学什么都好,千万别学三眼乌鸦的品味。”赵迈撇撇嘴,调整一下肩膀的姿势,说道:“明明是使用自然原力的,偏偏把这里布置的像是个亡灵法师,这怎么能吸引到好徒弟呢?”“什么是亡灵法师?”布兰永远充满好奇。“操纵尸体,取人性命,玩弄灵魂的邪恶施法者。”赵迈回答道。他们继续向地底深处进发,走过一条又一条岔路,穿过一个又一个洞穴。有一个特别空旷的洞穴,里面足够支持三百人饮宴。不过现在那里面只有头顶上无数石牙和地面上大量石笋,滴滴答答的室内雨滴敲击出恼人的乐曲,举着火苗的森林之子在前面不断催促。经过了更多的洞穴、更多的岔路,大家已经在迷宫式的地下通道中走了很久。阿多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响声,“阿多”,他挠挠头,然后从胸前的布袋里掏出羊肉火腿。“阿多?”他拿着火腿询问众人,给每个人掰了一块之后,才喜滋滋地吃自己那份。众人咀嚼的声音在洞穴里回响,有时候甚至会传来回音。阿多打了一个嗝,然后四面八方都是“多多多多……”的声音。少年和少女们哈哈大笑,笑声也开始回荡,驱散了洞穴阴冷的气氛。森林之子回过头来,眨眨细长的眼睛,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挤出一个笑容。“还得有多远啊?”赵迈问道:“我们在地下有多深了?”“很快就要到了,走过骸骨洞穴就可以了。”森林之子说道。之后他就转过身去,举着火光沉默地前进,不再回答他们的问题。大家都在幻想骸骨洞穴是什么样子的,赵迈吓唬他们是那种到处都挂着头骨,脚下一踩就会陷入尸堆的可怕地方。“头骨的眼眶中,闪烁着黄色的荧光,就像萤火虫的光芒,但是更加诡异,更加阴冷。到处都是尸骨,陈旧、腐朽、受不得力。你怎么都会踩碎尸骨,然后就有白色的尸气被挤出来,飘飘荡荡像是手一样,抓挠着你们的小腿和脚踝,在上面留下黑色的抓痕。寒冷的气息轻轻吹在耳朵后面的绒毛上,一个声音随之响起:‘我死的好冤啊……’”众人胆战心惊,但最终发现所谓的骸骨洞穴并不像赵迈描述的那么可怕。脚下虽有易碎的骨头,但只有薄薄一层。既没有白色的云雾爪子,也没有耳边的轻语。路上只是散落着鸟兽骨头,其他的骨头也有,大些的可能来自巨人,特别小的则可能是森林之子。两侧的洞穴墙壁上,有许多挖出来的石壁龛笼,放置着各种生物的头骨,几乎是所有北境的生物在这里都有出现。夏天就找到了一具冰原狼的头骨,跑过去用鼻子嗅嗅,然后打了个喷嚏。这里没有达到赵迈渲染的气氛,让一行人居然有了些许的失望。他们又经过一段陡峭的路,终于到达最后的大厅。通过弯曲的拱桥,他们越过黑暗的地下河水,来到一座平台之上。森林之子高高举起手来,火光更加明亮,布满了周围所有的空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大家凝神看去。一位肤色苍白、乌木装点的君王出现在他们面前,他的表情似沉梦中,鱼梁木编织的王座环绕着他干枯的四肢,犹如母亲搂抱孩子。虽然有王座,但是却没有王冠,只有一颗黑色的龙晶石贴在他的额头正中,好似第三颗眼睛。他的身体瘦弱,衣衫破烂,远远看去放佛尸体一般。只是他的胸口还有起伏,呼吸也能吹动嘴边的细长胡须,大家这才相信他并不是一只尸鬼。无数树根缠绕了他身体内外,将他包裹支撑起来,许多树根甚至从他的身体内穿透而过,只是伤口已经和树根长在一起,分辨不出彼此,算不得什么伤口。这位王座上的主人皮肤白皙,脖子到脸颊处有一条血红色胎记,这也是他身上唯一异色的地方。白发、白眉、白须都像蛛网一样精致纤细,在风中飘飘荡荡,互相分开,并不纠结缠绕。他已经和身后的树根王座不分彼此,有可能他的骨头都已经被树根代替,或许还有内脏。赵迈看到星星点点的暗红色树叶从他头骨上生长出来,无数灰蘑菇占据了他的手臂和大腿裸露出来的皮肤。他似乎许久不曾活动了,因为他稍一活动,就扑啦啦掉下许多尘土以及蘑菇和苔藓的孢子来。他睁开双目,却只有一只没有眼白的血红色眼睛,另一只眼眶中被一条白色树根钻了进去,从脖子里面扎出来。他用这只红色的眼睛瞄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行人。“您就是三眼乌鸦?”布兰开口问道。“乌……鸦?”苍白的君王声音干涩,嘴唇从蘑菇中撕裂开来,缓缓翕动。他似乎已忘了怎样组词,所以过了好久才终于发声:“是啊,曾经我是的。黑色的衣服和黑色的血,我是三眼乌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