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德秀听杨易说朱熹是个算卦的,纵然他修养深厚,也难免心中不乐,怫然道:“这位公子说笑了,想我家先生学问深厚,也曾入朝为官,造福一方黎民,虽然深通易理,但与市井间算卦的相士又有什么干系?”杨易道:“他若不是算卦的,怎么就知道古圣贤的真意呢?毕竟古人已死,即便我说正是因为少正卯偷了孔夫子家里的一口锅,所以才被爱锅如命的孔夫子给杀死了,那又有谁能说我说的不对?”真德秀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喝道:“无知小儿,孔夫子什么时候爱锅如命了?他爱一口锅又有什么用?少正卯又什么时候偷了孔夫子的一口锅?胡言乱语!一派胡言!”杨易笑道:“你怎么知道孔夫子不爱锅?我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想必是孔夫子在陈国绝粮之后,只余下一锅小米,后来就这一锅小米也被少正卯连锅带米都给偷走了,孔夫子差点饿死,因此对少正卯怀恨在心,初一掌权便将少正卯杀了,为的就是当初自己的那一口锅。”真德秀气得直哆嗦:“黄口小儿,一派胡言!孔夫子在陈国断粮乃是杀了少正卯之后的事情,怎么可能向你说的那样?”杨易嘿嘿笑道:“这是我设身处地,推导而出的结论,你有什么证据说我说的不对?”真德秀喘气道:“这还需要什么证据?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那个会信?”杨易笑道:“我说的事情都是无稽之谈,那为何朱夫子说的就一定是大道真理呢?”真德秀气喘吁吁:“朱夫子解析先贤文章经义,无一不是鞭辟入里,深得经典真意,哪像你胡搅蛮缠一派胡言!”杨易点头道:“那好,我问你,朱熹所说的‘存天理,灭人欲’乃是后世之说,为何到了你们口中,这些先秦的六经典籍也有了理学的影子?难道古来圣贤在著书之际就已经知道后世必有大儒大兴理学,因此才专门写了一些句子用来支持朱夫子的言论用以发扬光大理学?”真德秀有点哑口无言。他是饱学大儒,自然知道朱熹为了阐明自己的理学主张与观点,在注释六经之时,但凡见到有“天理”“人欲”“性情”“习性”等词句之时,就生拉硬套的将自己的理学观点混在其中,以求以圣人言论,扬理学观点。其中夹带的私货之多,简直是颠覆了整个四书五经的内容,将先贤之论,全都换成了他一家之言。此时被杨易问及此事,真德秀颇有点心虚,想了想道:“古今圣贤虽然所处年代不同,但其治国之理,育民之法却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纵然相隔千年,有类似之言论又有什么稀奇?”杨易鼓掌道:“好!那我再问你,古人云,君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此乃君子之所行,毕生之理念,这朱夫子可是君子?”真德秀初见杨易言语粗鄙,胡搅蛮缠,以为他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哥,虽然气愤,但却不太在意。到了此时,见他越问越深,这才收了轻视之心,开始重视起来。向杨易问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杨易道:“姓也不高,名也不大,问完问题后,自会告诉老先生。”真德秀定了定神,想到杨易刚才的问题,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朱夫子当然是至诚君子,这点却是不用怀疑。”杨易笑道:“原来朱夫子也是一位至诚君子啊?我这里有一首小词,唤作卜算子,容我念给老先生听听。”真德秀听杨易这么一说,忽然想起一事,暗叫不妙,正欲打断杨易,但此时杨易已经张口开声,曼声长吟:“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开花落终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待到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一首词念完,杨易笑问真德秀:“老先生,这首词怎么样?”真德秀一脸的难看,低声道:“这是名妓严蕊的词作,是首好词。”杨易又问:“老先生可知道这首词是怎么来的么?”真德秀叹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世人讹传先师因台州知府唐仲友反对先师理学,因此被先师记恨,恰好那唐知府与名妓严蕊相熟,先师便以‘有伤风化’之罪名,命黄岩通判将她逮捕入狱,严刑拷打,逼其承认与唐仲友有染。那严蕊宁死不屈,不肯招供,后先师被人弹劾,岳霖任提点刑狱,释放严蕊时,问其归处,她方才由此一词传世。”杨易点头道:“原来老先生也知道此事由来。”真德秀道:“此事闹起偌大的风波,朝野震动,我等作为老师学生岂能不知?”杨易笑道:“有此污行之人也配叫做君子?”真德秀硬着头皮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先师这是遭小人陷害,被人弄出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以污其身,使其名声受损,其目的便是抑制我理学之传播。事实上,以我老师的高洁品行,又岂能做出此等事来?”杨易笑道:“这么说来,勾引俩尼姑以作妾室,此事也做不得真了?”真德秀道:“自然是假的。”杨易道:“然则贵师上表自陈,亲自承认此事,说自己要‘深省昨非,细寻今是’这又怎么说?”真德秀道:“此乃自污以全身也!”杨易哑然失笑:“这是何等大事?令师自己说过,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怎么言行不一,真到了自己身上时,却‘自污以全其身’?怎么就没有了‘饿死事小’的勇气?假若真无此事,据理力争便是,大不了以死明志,学一下屈原跳江,赵鼎绝食。也好为自己留下千古美名,又岂能承认这些诬陷之事?”真德秀理屈词穷,一时间踌躇难言。若是承认朱熹真有诬陷严蕊,勾结尼姑之事,那么他一世清名定然不保,但若是不承认此事,但朱熹早已经上表承认此事,这是铁证。若说这是自污之言,但又有朱夫子平素言论互相矛盾,承认与不承认都行不通。可谓是无解难题。杨易见他难以作答,笑道:“你毕竟也是无言。”他笑了几声,大声道:“自己立身不正,深陷污浊之地,偏偏宽于律己,严以待人,讲什么存天理,灭人欲,自己的**却比谁都大,勾引尼姑,诬陷他人,自己家儿媳妇‘夫亡而身孕’,有此恶行,也配叫做君子?连君子都不配,还有什么资格称圣人?”真德秀涨红了脸庞,“你……”杨易道:“你等理学传人,不思矫正他之过,反而百般掩饰,文过饰非。仗着人多笔硬,硬生生的要抹杀朱熹这一系列污点。可见用心险恶,居心不良。还有什么资格传道解惑,以作人师?”“汝等曲解圣贤经义,强为自身之理,辱没先人,恶及后世,便是启朱熹于地下,他又岂能自辩?理学,理学,假道学,伪君子尔!阁下姓真,堪称真小人也!”真德秀身子摇摇晃晃,嘶声问道:“你到底是何人?可是心学一脉传人?”杨易呸道:“心学理学关我屁事,少爷我只因看不惯你等嚣张虚伪嘴脸,方才有此一问。”这时候,底下学子议论纷纷,对于杨易刚才所发问之事将信将疑。只因此时信息不畅,朱熹的一些恶事尚未为普罗大众所熟知,今天被杨易当众发问,才被现场士子知悉。顿时都是脸色变色,看向真德秀:“老先生,果有此事?”,无弹窗阅读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