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朋是个细致人,领导交办的任务不但要保质保量的完成,还要超额完成,从房屋产权中心出来,他又去了移动和联通总公司,调取了以郝斌、冯辉身份证登记的手机号码,果然有收获,郝斌名下的一个联通号码每月流量颇大,打印出通话清单来,基本上只和一个号码互相联络,以对方号码登记身份证调查,果不其然,是个二十三岁的幼儿园女教师。这下生活作风问题也扒出来了,胡朋还不满意,又彻夜整理各种材料,把郝佳辉的社会关系全都列出来,整理出一份厚厚的资料,心情兴奋睡不着,就打开电脑玩起了游戏。东方破晓,胡朋伸个懒腰,来到洗手间洗漱,看着镜子里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自己,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沈弘毅每天早上七点半必到单位,此刻他已经坐在办公室里了,常务副局长来的这么早,局办一帮人也跟着受罪,别管家住的远近,全都提前半小时上班。胡朋拿着材料进来了,轻轻放在桌子上,沈弘毅拿起来翻了翻,眼睛就亮了,他点点头道:“行,放这儿吧。”“沈局,没别的安排我先下去了。”胡朋说。走到门口的时候,沈弘毅叫住了他:“老胡,辛苦了,回去补个觉。”领导的一声辛苦,忙碌整夜也值了,胡朋爽朗一笑:“顶得住。”目送精神抖擞的胡朋离去,沈弘毅拨通了刘飞的电话,刚接通就意识到不对,现在才七点半,据说刘飞喜欢熬夜办公,打扰了领导休息可就不好了。刘飞立刻接了电话,声音听起来精力充沛的很:“沈局长,早啊。”“刘市长,您安排的任务我已经处理完了,开完晨会就送过去。”“好的,我等着你。”九点半,沈弘毅亲自送材料去朱雀饭店,本来这种事情派人去一趟即可,或者直接发邮件,但他认为电子邮件容易留下把柄,而且亲自去显得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赶到地方的时候,走廊里已经站满了前来汇报的干部,刘飞在酒店办公,市政斧的干部们就得两头跑,忙的不亦乐乎,一不小心还要被市长骂,费尽心血写好的报告刘飞只瞄一眼就丢出来,作风果然粗暴无比。沈弘毅不需要和别人一起排队,工作人员直接领他进入办公室,他将材料放到刘飞桌上,并不说话。刘飞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我要的东西,谢谢。”说完低头批阅公文,眉宇间一抹凝重,全然不像昨天那样亲切自然。“刘市长你忙,我先下去了。”沈弘毅有些失落,本以为刘飞会招呼自己坐下,探讨一下怎么办郝佳辉的事情,却遭到冷落,暗暗后悔应该派人送材料的,再看刘飞一眼,人家连头都没抬,只好转身出去。下电梯的时候,沈弘毅忽然想到袁世凯接见手下的一些轶事,和刘飞的手段颇为类似,营造出一种天威难测,伴君如伴虎的气氛,说穿了无非是运用权术而已,自己还被他搞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真是好笑。……淮江出租车公司总经理郝佳辉有些心绪不宁,按说他挫败了市长开放出租车牌照的“阴谋”,为大家保住了利益,应该高兴才是,可是一颗心就是静不下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忽然电话响了,是公司开户行,淮江银行大客户经理打来的,他告诉郝佳辉,公安来查过账。郝佳辉心里一沉,问查的是公司账还是私人帐,经理说查的是郝斌名下的私人存款。“知道了。”郝佳辉颤抖着将手机挂上,一颗颗汗珠渗出来,不知不觉后背都湿了,有人在查自己的底细,象自己这样的国企老总,哪一个能经得起详查,一摸都是一屁股的屎,更何况下手的很可能是刘飞!自古民不与官斗,出生于干部家庭的郝佳辉深刻明白这个道理,他上初中的和同学发生摩擦,大哥带人将那个同学打成重伤,那家人到处告状,去被寻衅滋事的罪名送去劳教,至今他还能偶尔见到那个同学,瘸着一条腿坐在路边修自行车。在权力面前,群众就是蝼蚁,在更大的权力面前,干部同样也是蝼蚁,大哥郝光辉惨死在机场的一幕浮现眼前,郝佳辉不禁打了个寒颤,难道自己要步大哥后尘而去?他失魂落魄的出了办公室,同事打招呼都没听见,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刘飞捏死我跟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罢工确实是郝佳辉组织的,以这种形式向领导施压,还是他从电影《黑金》里学来的,周朝先为了当国民党立法委员,发动台北出租车司机大规模搔乱,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又装好人出来收拾残局,制造一个光辉伟大的形象,看这部电影的时候郝佳辉还在警校上学,周朝先一度成为他的偶像,遇到事情,不自觉的就想模仿一把。周朝先虽然风光无限,但下场也很惨,郝佳辉是个聪明人,不会把自己玩死,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抽了几支烟,终于定下神来,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刘飞的秘书,想向刘市长汇报一下工作。郝佳辉要投降。但是秘书却说刘市长很忙,最近大概没时间见你。郝佳辉一点办法没有,他只是一个交通局下属企业的总经理,即使套级别也不过是正科级,和刘飞差了十万八千里,堂堂市长岂是什么人都能见的。思来想去,终于想出一个办法,郝佳辉的老婆袁静和刘飞的夫人徐娇娇认识,袁静也是[***],她爸爸是交通厅副厅长,女儿毕业后进高速公路公司,当然只是挂个名,从来不去上班,因为喜欢美容,所以开了一家高档美容会所,徐娇娇是会所的常客,两人经常探讨一些美容保养方面的话题,虽然算不上闺蜜,但也是熟人。郝佳辉匆忙来到袁静的美容会所,把事情和盘托出,袁静吓得花容失色:“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刘飞是能得罪的么,他岳父可是省委书记啊,胳膊拧不过大腿,你们人再多,也搞不过他啊。”“我也是没办法,事关太多人的利益,刘飞开放牌照,是要砸大家的饭碗啊。”郝佳辉颓唐无比。袁静说:“你保他们的饭碗,他们能保你的命么,你没听说过刘飞的手段么,他当县委书记的时候,把全县干部全都洗了一遍,你跟他玩手段,不是找死么?”郝佳辉说:“说啥都晚了,现在他盯上我了,查我的底子,搞不好刑侦支队明天就来抓我了,赶紧想个办法吧。”袁静也急得团团转,大难临头,各种奇思怪想都涌了出来:“咱跑吧,去加拿大,反正赚的钱也够花了。”“钱都存在国内银行里,汽车房子一时间不好变现,出国咱讨饭啊?”郝佳辉摇头。“要不然,咬咬牙给他上点好处,给他送二百万,请他高抬贵手?”“得了吧,行贿领导,当场就得把我抓起来,再说刘飞不缺这点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干脆找杀手把他做了吧!”袁静是个狠心的女人,举起手做了个挥刀的手势。郝佳辉哭笑不得:“你这是活得不耐烦啊,本来只是判刑的罪过,你搞了这么一出,咱都得枪毙了,再说刘飞身边保镖形影不离,人家防范的可严了。”“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坐以待毙?”“走夫人路线,你不是和徐娇娇挺熟的么,你托她给刘飞带个话……”“怕是不行,我和她交情还没这么深,再说人家凭什么帮咱们,人家什么都不缺,看不上咱们的。”郝佳辉来回踱步,冥思苦想,忽然灵光一闪:“有了,我送她一个点子。”“什么点子?”“徐娇娇这样的人,以咱们一般人的眼光看,确实什么都不缺,但她肯定有自己的追求,前不久她不是开了一个慈善晚会么,我断定这个娘们好名,咱们就投其所好,你就说会所进了新产品,约她傍晚来试用,然后在闲扯的时候提议她办一个慈善基金会,咱们可以捐献第一笔资金,数目不能太大,也不能小了,就捐一百万吧。”“行,就这么办。”袁静立刻拿起电话联络徐娇娇,约她晚上来会所做SPA,试用新产品,郝佳辉心事重重的去了,回到公司开始整理材料,静待下文。晚上八点半,袁静打来电话,郝佳辉一颗心砰砰狂跳,成不成在此一举了。“老公,徐娇娇很感兴趣,我俩连基金会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飞基金。”郝佳辉如释重负:“好,太好了,你说捐钱的事儿了么?”“说了,我说咱们捐一百万,我看她高兴,就擅自做主了,说你们出租车公司再捐五百万,你不会怪我吧?”“我感谢你还来不及,老婆,么么一个。”郝佳辉心花怒放,其实这也是一种贿赂,所谓基金会不过是阔太太们沽名钓誉打发时间的一个沙龙而已,收受捐款和纳贿也没啥区别,反正账目又不公开。只希望刘飞能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深夜一点钟,郝佳辉已经入睡了,忽然手机鸣叫起来,迷迷糊糊爬起来一看,是市长秘书打来的电话。“郝总,刘市长要见你。”“好的,什么时间?”郝佳辉睡意全无。“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