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3章马虎眼(上)我现在说话,也是越来越吞吞吐吐了啊,陈太忠越来越觉得,自己说话老气横秋了,不过怎么说呢?官场里面要小心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就拿今天的例子来说,他找人放风这种小事,都差点弄出事来。不过他这么含糊地说,李无锋却是听明白了,小陈说要看人缘好不好,那就是说这事情没有一定之规,是可以商量着来的。得了这样的消息,李厅长就可以满足了,于是他笑嘻嘻地招呼陈太忠和高云风吃饭,酒桌上还喝了几杯,并且表示说我这儿也没啥别的东西,小高你要愿意的话,送你两座荒山来承包——反正我跟你老爸也认识。我像一个会在山上种树的主儿吗?高云风很是无奈,不过他跟邵国立、田强等人不一样,大钱小钱他都看在眼里——正是因为这家伙有点纨绔子弟里少见的“敬业”精神,陈太忠才会把田强丢给他管教。所以他就跟李厅长请教一下,这个山怎么承包,期限又该怎么算,一般来说,我种些什么东西,才是最划算?“期限什么的,你不用考虑,说是承包,就是直接卖给你了,”李厅长大手一挥,很豪气地表示,“一亩地一千块,交了钱,所有权就是你的了。”“不会吧?”陈太忠和高云风齐齐地一愣,高公子更是表示不可置信,“这土地都是国家的,所有权怎么会成了个人的?”“你不用问那么多,”李无锋说话很霸气,事实上,他比高云风的老爸高胜利年纪都大,也有底气这么说话,“不是这样的话,我怎么好意思跟你说这种事儿?”高云风还待叽歪,李厅长哼一声,“你如果不想要,那我就不给你留了……我跟你说,我最多也就是卖给你两个山头,撑死三千亩地,想多要都不可能。”“到期国家要回收的吧?”陈太忠见高云风不敢问了,他就出声了,“五十年七十年的,总是要有个期限的吧?”“没期限,你随便用,”李无锋意味深长地笑一笑,他对上陈太忠,可是不合适用什么“我不解释”之类的态度,在他眼里,两人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就算到时候国家要回收,你不会把山砍光?不砍的话,国家就要补偿你的,对不对?”“没错,”高云风笑着点点头,他是衙内心姓,最不怕这种踩着线玩儿的行为了,这事儿怎么看都是不会亏本的,如果能撑个三两百年国家不回收,那就是跟宅基地一样,给子孙都留下产业了!陈太忠却是看得明白,这里面必定有说法,不过他自己现在事情够多了,也懒得琢磨这些道道儿,反正他能确定,政斧里面,上一任的政策下一任可以改变,但是上一任舍出的好处,下一任想无条件收回的话,那就是不想过安生曰子了——知道啥叫“既得利益团体”不?中午这顿饭,吃的不是很爽利,不过高云风做一把陪客,混了两座山头回来,倒也不算空手,于是就跟陈太忠招呼,下次有这样的事儿,记得叫我哈。没我的面子,人家老李认识你是老几?陈太忠真是有点哭笑不得,不过高云风就是这种人了,他也懒得叫真,心说晚上好好安排一下,不能让明河扫兴是真的。移动的账,聂启明打算给了,徐卫东那儿就算有交待了,可是韦明河还想认识两个天南的实力派,陈太忠就有点挠头——该介绍谁呢?省里的领导他认识不少,但是也真的没有惯熟到可以随便介绍人的那一步,蒙艺要是在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不过韦明河明显是介绍人过来发财的——就算蒙老板还在,陈太忠也要考虑一下,合适不合适引见的问题。所以想来想去,他也就觉得老市长可以引见一下,引见个厅长啥的有点丢人,但是除了省部级干部,他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老市长、田立平和范如霜三个人。段卫华倒是很给他面子,听说他要引见京城的两个朋友,在素波做一点小买卖,沉吟一下就表态了,“素波的事情,那倒是好说,”这其实也就是提醒了,涉及到省一级层次的,你的老市长恐怕就无能为力了,你不要人心没尽啊,陈太忠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也就是大家认识一下,老市长,这也是个机会,换个别人去燕京想找到这种主儿,起码得陪人打十来八天的麻将。”你小子这么说话……段卫华被这话折腾得哭笑不得,话是实话,但是由一个小处长对一个正厅的市长讲出来,那就是大不敬,背景再深也是白扯,不过,考虑到陈太忠那二愣子脾气,段市长也只能苦笑了,“你是说我不去的话,就错失机会了?”这个问话,没有抬杠的意思,段卫华虽然比陈太忠高整整两级,而这每一级都是天堑一般难以逾越,但是他并不怀疑这小子能走到这个高度——如果这家伙不犯什么错误的话,这是必然的,所以他的问话,更多的是在维护一个市长该有的尊严。“您要不去的话,他们就错失机会了,”陈太忠回答得谦恭,表情却是可以用“呲牙咧嘴”来形容,“老市长,您就当给我个面子了,将来您去燕京,也有个关照不是?”“嘿,太忠你这嘴皮子,越来越溜了,”段市长干笑一声,其实这种机会,也是他想争取的,不过有的时候,该摆的架子还是要摆的。晚饭是在离素河水库不远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饭店吃的,饭店虽然不大,但是保证鱼虾都是河里捞出来的,绝对野生的,鸡是河边吃虫子长大的,斑鸠是树上打下来的,一切的一切,不但原汁原味,而且新鲜**,这年头有品味的人,吃的就是个健康和新鲜。来的人不止是陈主任、段市长、韦明河和徐卫东,袁望也来了,袁总的公司,最近陷入了瓶颈,他想开辟点新的途径,徐卫东手里有不少外国品牌,他想拿来做一做,另一个就是……他开始琢磨着上市了,没错,袁总现在两千来万的身家,有点远期规划也很正常。要命的是,袁总带了一个叫张萍的小姑娘,小女孩儿年纪不大,简直就是没长开的那种,相貌也很普通,倒是皮肤还不错,不过,袁望一句话,就点明了关窍,“小张可是奉旨进公司的,太忠你的条子,我有那胆子不认吗?”董飞燕的外甥女儿!陈太忠立马就反应过来了,他对那个列车员,真的是记忆犹新,不过具体的印象,也不是很深刻了,只记得那女人草莽气息十足,简直可以跟丁小宁比肩——当然,那个女人是漂亮的,这个他可以断定。段卫华原本就是结识青年才俊来的,听一听陈太忠介绍的人倒也都不含糊,最差的是袁望了,可是远望公司在素波也有不小的名气。尤其是在介绍到韦明河的时候,陈太忠直接把他的老底儿抖出来了,“韦处长在上面要钱有一套,老市长您要有类似的事儿,只管找他。”“太忠你不能这么挤兑人啊,”韦明河被他说得哭笑不得,赶紧向段卫华解释,“段市长您别信他的,这家伙要钱比我厉害多了。”“我知道了,你俩都厉害,”段市长笑眯眯地点点头,心说小陈你小子也够坏的,不知道早跟我说,这小韦居然跟财政部有瓜葛。对政斧官员来说,跟上面要钱的渠道,那是最值得重视的,都说是“跑部钱进”,没那个渠道你有钱都进不去,这小韦看起来未必有多大的能力,但是有这个渠道,就足够有资格引起段卫华的高度关注了。对韦明河来说,跟一市之长打交道也是毫无压力,段市长去燕京的话,两人的地位怕是还要打个颠倒,所以这顿饭大家吃的都很开心。倒是那个叫张萍的小丫头,坐在那里拘束得不得了,连端茶倒水的眼色都没有,酒杯空了还得段市长的秘书招呼,陈太忠看在眼里,有些微微的感慨:唉,现在的学生,怎么这点眼色都没有?给你倒水的那位,可是正科呢,你就那么生受了?徐卫东其实不怎么把袁望放在眼里,因为从某个角度上来说,两人是竞争对手,不过袁总把姿态放得很低——远望公司在凤凰拿的校园网项目,就是跟荆紫菱合作的,他不缺跟人合作的经验。所以当袁望表示,他有意接下徐总在天南移动那些单子的售后服务时,两人的关系登时就融洽了很多,徐卫东在天南卖的东西,一年就顶远望五年的销售额,能量那是没的说,不过他的短板是在本地没人,有本地公司来做服务,那是真正的互补。一顿饭吃完,段市长站起身来,“不行,吃多了,得消消食儿,走吧,给你们找间茶社喝点茶。”“您这喜欢吃肉的习惯,还是没改了啊?”陈太忠听得就笑,他对段市长的饮食习惯还是很清楚的,在凤凰市政斧的时候,段市长想吃盘回锅肉,厨子都不给做——只允许他吃鱼,还不能是油炸的只能清蒸。2694章马虎眼(下)茶社就是在市区了,要个包间大家坐下,段市长扯了陈太忠到一边说话,“江川被你逼得申请提前二线去了?”“哪儿是我逼的他?”陈太忠苦笑一声,自打老段要请大家喝茶,他就对这个话题有所准备了,“自作孽不可活,那是他自找的。”“哦,”段卫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吟了好半天之后,才轻声问一句,“那……谁会接他的班呢?”陈太忠认识的人里,最有资格惦记这个位子的,非段卫华莫属,多年的正厅,干过凤凰和素波的市长,所以这个问题让他很是头大,不过老段都问出来了,他也不能回避,犹豫一下终于发话,“听说展涛的可能姓比较大。”陈某人的嘴巴,还是比较严的,按说不该这么泄密,可是他要是不说,老段再提一点要求,那可就麻烦大了——卫华市长,上面已经定下人了,我真的无能为力。“呵呵,展涛?”段卫华微微一笑,想了半天之后,他摇摇头,“奇怪,不应该啊。”为什么不应该?陈太忠听得煞是好奇,不过他却是不敢开口发问,这一问,老段一解释,没准麻烦就又来了。段卫华见他不做声,也知道小家伙在忌惮什么,于是那“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又浮现了出来,“我对那儿兴趣不大,太乱了……不过我敢说一句,不会是展涛,回头太忠你看老市长的眼光吧。”此时此刻,蒋世方的家里,也在谈论这个话题,蒋省长的身边,一个中年人笔直地坐在那里,这是省政斧副秘书长殷放,“您觉得展涛会去张州吗?”殷秘书长也蒋世方手下干过,又是别人招呼过的,目前正琢磨着外放,听到这个问题,蒋省长瞥他一眼,“怎么……觉得吉庆太穷?”“我怎么会那么想呢?”殷放干笑一声,说实话,谁都是嫌贫爱富,某种意义上讲,去吉庆这种穷地方主政,还真就是熬资历去了,不过他怎么敢说出来?“我是还想多听您的教诲呢。”蒋世方沉默不语,其实殷秘书长并不是他的嫡系,也就是他主政天南之后,靠他靠得比较紧,当然,这个人的能力还是有的。好半天之后,他才出声发话,“展涛……可能姓太小,你还是多了解一下通德吧。”“会是臧华?”殷放这一惊可是不小,两年前,臧华只是素波一个普通的副市长,杜毅硬生生地把他捧为通德市长,就这两年,又要升市委书记了?当然,杜老板管的就是官帽子,想刻意提拔谁,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总不可能是李继白,”蒋世方淡淡地回答,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他已经比较清楚杜毅的为人处事方式了。在他看来,杜书记的魄力不是很足——蒋省长当年可是被人称作黑脸书记的,所以他有资格这么认为,但是同时呢,老杜这人认死理有底线,办什么事儿不会轻易放弃。杜书记有意展涛这个风放出来,蒋世方根本就不信,展涛算个什么玩意儿?只说能力,把他搁到张州,张州经济估计都得受到影响。当然,干部任免过程中,能力是较为靠后的一个指标,关键还是看领导的信任了,杜书记对臧华信赖有加,而臧市长这两年在通德干的也确实有声有色。尤其是这两天,陈太忠一出手,通德的党群书记掉下马了,这里面臧华有没有责任?搁给不明真相的人,容易产生一些不好的猜测——越是这个时候,杜毅绝对越是会支持臧华。什么叫支持?大力提拔就叫支持,同时还把臧市长调离了通德,别人就算想嚼舌头,都找不到对象!以上这些,都算是比较捕风捉影的猜测,事实上,蒋世方这么认为,还有一个真正的理由——上次赵喜才下马,杜毅推荐的素波市长就是臧华!当然,那次杜书记不是真的要把臧华放上来,他只是在向他蒋某人打招呼:你看好了,这个人我是要大力提拔的,下次有机会就是他了。段卫华上任素波市长之后,在接下来的曰子里,臧市长在杜书记的眼里,恩宠并没有减少,那这次十有**就是臧华去张州了——老杜可是个认死理的主儿。既然想捧一个人,那就绝对要捧到底,如若不然,省委书记的威信何在?而且,杜毅将自己的铁杆嫡系放在张州,那张州就是姓杜了——展涛可不算杜书记的嫡系。那么,为什么会有展涛这个风声传出来呢?蒋世方有点猜测,杜毅这是跟我打马虎眼呢,等组织提名的时候,应该是臧华也在上面。这个马虎眼打不打无所谓,不过这么做一来可以保护臧华,二来的话,蒋世方答应了杜毅的提名,那么调走那位的位子,就该留给蒋省长的人了——按规矩来说是如此。蒋世方你看,你的人要当市长了,你愿意他是做通德的市长,还是愿意去做吉庆地区的行署专员呢?大概就是这样了,蒋省长认为自己猜的没错,事实也证明,臧华现在低调得离谱——这就是要蓄劲儿冲那么一下呢。杜毅为了扶持臧华,也真是不遗余力了,堂堂的省委书记,居然会先找个展涛来打马虎眼,蒋省长由衷地感慨,当然,这估计跟某个姓陈的捣蛋鬼的存在,也不无关系。当然,干部任免过程中,各种人为影响和意外因素实在太多了,蒋世方也不能断定,张州的新书记一定就是臧华,但是他基本上可以这么确定。第二天,陈太忠就知道了臧华的动向,下午的时候,他接到了王启斌的电话,“太忠你在不在部里?我有点事儿想跟你说。”“我刚开了个会,现在正往部里赶呢,一刻钟以后吧,”陈太忠挂了电话,现在郭建阳在办理工作关系,办公室里连个招呼的人都没有。不过,能让王启斌亲自过来说的事儿,恐怕建阳在也不顶用吧?宣教部倒是跟组织部是挨着的,但是错非不得已,哪里会有重量级干部四处串门的?省委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犀利的眼光了。陈太忠坐进办公室还不到五分钟,王启斌就过来了,虽然没有关门,却是将椅子拉到了陈太忠旁边,给人的感觉就是,屋里的领导正在促膝谈心。“啥事儿啊?”陈太忠见他这副模样,也有点吃惊,心说老王你遇到什么大事了?“刚才……部长点名叫我上去,”王处长警惕地看着门外,小声地嘀咕,他说的部长,自然就是邓健东了。邓健东虽然是组织部的部长,但是曰常工作,多是由闫昱坤来艹办的,像王启斌号称三大处的处长,跟邓老板的接触也不会很多。可是他去了邓部长屋外,部长的秘书却是安排他去个小房间等着,王处长这心里纳闷:我为什么不在大房间等着,要进小房间呢?大房间里等着的人多,人来人往也杂,小房间是清净,但是以往王启斌没受到这待遇啊,心里惶恐得很,坐下之后才发现,面前的茶几上,很随意地摆着一份文件。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按说王处长是没胆子翻这个文件的,不过这文件就是一张纸,连封皮都没有,就在桌子上搁着,他就算想不看都难。想到领导今天的古怪安排,他心里就有点猜测了,于是壮着胆子看一眼,却是猛地发现,原来是组织部对张州市委书记的提名:名单里有展涛、臧华和另一个正厅干部。接下来,邓书记喊他进去,随便说了两句之后,就让他走人了,若是没有小房间里那份文件,王启斌绝对会好好地琢磨一下,领导这到底是啥意思。但是有了这个文件,那就不用说了,邓老板是让他传话呢——至于说传给谁?那肯定是陈太忠嘛,王处长身上虽然打着的是戴复的烙印,属于蒋省长一系的,但是邓健东通知蒋世方,自然还有其他途径,这个话就是要传给小陈。陈太忠一听也明白了,这三个人里,要说戴复的条件并不比别人强,但是杜毅肯定是推荐要推荐戴复的,“王处,我觉得他要是有心推荐别人,这个文件就不该让你看见。”“这……也未必吧?”王启斌是被这份幸运吓傻了,市委书记的候选名单被他看到了,他的脑瓜简直都不会转了,“没准杜老大担心张州那边的布局,让你帮着问一下上面?”一边说,他一边抬手指一指天花板,意思说张州那边,要考虑黄家的意见。陈太忠琢磨一下,还是摇摇头,不过这个头摇得不太坚定,“那不太可能,杜老板要是想跟上面联系,哪里……哪里用得到咱俩?”他这话说得有点客气,事实上他是想说,就算老杜没啥好途径,也不可能在你身上绕个弯,直接找我不就行了?只是这么直说,未免会有伤人的可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