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芳有点不能理解陈太忠的话,她甚至有点奇怪,这外联办有没有的——很重要吗?不过这个疑惑,她也只能放在心里,“那会是谁看外联办不顺眼?”“可能看外联办不顺眼的人,真的太多了,小郭你来得晚,”外联办另一个男干部冷笑着回答,“以前陈主任在的时候,我们是想查谁就查谁,客运办、文化市场……说查就查,哪儿像现在,也就是查点小商小贩?”“这肯定就要得罪人,不光得罪下面人,上面人也会得罪,不少人会觉得咱们手伸得太长了,像老主任以前搞的干部家属调查表,连组织部和纪检委心里都……那啥。”不得不说,这位的脑瓜是够用的,但是他也只敢说到这个程度,不敢再往下说。有人在文明办推动“去陈太忠化”!陈太忠看他一眼,心说我就不信你看不出这个。事实上,用“去陈太忠化”五个字来形容,也未必恰当,更贴切的说法应该是“文明办回归本位”,陈主任在的时候,文明办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四面出击到处滋事,逼得其他行局委办上蹿下跳。他们心里,不可能一点怨气都没有,有些人的怨气还会很大——尼玛,文明办不就是抓精神文明建设的吗?一个务虚的部门,瞎折腾什么?所以,等陈太忠一走,别说那些跟陈主任有仇的,就算没仇的,也希望文明办回归到原来的位置——这社会上,权力就那么多,文明办管得多了,别人的权力就小了。“原来是这样啊,”郭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然后又说一句比较冒的话,“要是陈主任不走就好了,咱文明办没准会发展得很厉害。”你这话还不如不说,那位男姓干部看她一眼,心说这话如果传到秦连成耳朵里,可是有影射领导的嫌疑——这岂不是说,秦主任的能力赶不上陈主任吗?但是事实上,文明办的老人都看得明白,随着陈太忠的离开,文明办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并不是秦连成没能力,而是秦主任的心思,就没放在提升文明办的职能上。反正有些事情,大家心里有数就好,说出来就没必要了,陈主任是为文明办带来了好处,可秦主任的做法,才是官场中人的正常选择。李云彤听了好一阵,才出声发话,“我坚决反对裁撤外联办,它存在的意义重大。”原本她以为,陈主任去综合市场,是因为听到自己涉险了,才来搭救,她心里有一点微微的甜蜜,也有一丝惶恐——说好的,一场春梦了无痕,你可不要不认账。我已经打算洗心革面,善待老公和孩子,那一夜的荒唐,就让它过去吧。所以她才刻意跟陈主任保持距离,这是暗示对方,也是提醒自己,一错不能再错,而眼下她听说,他是有其他的原因,于是就出声附和。“不同意,就要有勇气表现出来,”陈太忠淡淡地答一句,也不多说话。又吃喝一阵,他站起身来,“我去买单,你们接着吃,下午和晚上安排得满满的,真不能陪你们了。”“陈主任这也……太忙了吧?”郭芳见他离开,禁不住低声抱怨一句,“从上菜到现在,总共也没有二十分钟,就这么走了。”“他的车还在路边停着呢,上午差点让交警拖走,”五子在一边接话,“本来是问我文明办搬了没有,后来听说你们在查人,就坐上我的车过来了。”“没准老主任要赶饭局,”李云彤笑一笑回答,没人注意到,她的脸色微微有点发白。陈太忠离开,主要是因为傻大姐的表现有点异常,他心里就生出了些无奈,当初要放纵的是你,现在要撇清的也是你,那么……相见争如不见吧。来到奥迪车前,他的头脑中还是一片,心绪也有点惘然,不知道在想什么。下一刻,看到自家的车后七八米处,竖了一个警示牌,宣告前车故障,他才有心思笑一笑,四下扫一眼,发现那个交警正坐在不远处一家打字复印店门口,端着杯子在喝水,于是冲那位招一招手。这交警上午恶了陈太忠,心里也是有点忐忑,有心想不管这辆车,直接离开,又怕车被别人贴了罚单或者拖走,陈太忠找到他的头上,就没意思了,所以才放了一块牌子。现在见到陈主任招手,他只能站起身,硬着头皮走过来,“陈主任,你这车停在这儿,怎么也得处理一下,引起别人物议就不好了……请你理解。”“辛苦了,”陈太忠摸出五张蓝精灵,随手揣进对方口袋,“你能为我着想,非常感谢……一点茶钱,警察也不容易。”这警察想拒绝来着,不过真没这个胆子,直到奥迪车消失在车流中,他才轻喟一声摇摇头,“谁说陈太忠只会不讲理?艹……这是正经的讲究人。”陈区长开着奥迪车,直接来到了派出所,所里一堆警察,正端着饭盆吃饭,桌上有四五个买来的菜,赵明博也在吃,不过他是所长,手边还有一瓶啤酒漱口。“陈老大来了?”赵所长见到他进门,赶忙划拉两口饭,就放下了饭盆,笑着发话,“领导有什么指示?”“老赵你这作风真不错,跟同志们打成一片,”陈区长笑着点点头,“我没事,就是路过……那个秃子现在怎么样了?”“头皮蹭破了一点,刚上了药,”赵明博笑一笑,抬脚向门外走去,“我现在带你去见见他。”两人来到值班室,值班室的旁边就是三间小黑屋,陈区长赫然发现,上午被抽的那个中年人,居然也在场,伴着几个人,站在一间小黑屋的门外。看到他来了,那中年人冷冷地扫他一眼,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但眼中的怨恨,是挡也挡不住。“牛逼大了啊,还敢瞪我?”陈太忠笑眯眯地走上,想也不想,甩手又是一记耳光,他心里本来就有点邪火,“有种的,你再瞪一眼试试?”“差不多点啊,”旁边有人不满意了,说话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富态中年人,他皱着眉头,不怒而威地发话,“这儿是派出所,你要干什么?”“我没听清楚你说什么,”陈太忠向前迈一步,似笑非笑地发话,“你再说一遍?”中年人将目光转移开了,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对方摆出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架势,他还能说什么?为一时之气,吃了眼前亏就没意思了。“把这些闲杂人撵走吧,”陈太忠见这货怂了,也不为己甚——他连此人到底是谁,都没兴趣知道,他扭头看一眼赵明博,“这是派出所,又不是综合市场。”“走吧,别呆着了,”赵所长隐约知道这几位的来头,不过他已经是押了陈太忠,只能撵走这几位了——翻脸的陈区长,比这几位可怕多了,当然,语言上他不会太过分。“赵所长,希望你能公平一点,”大肚中年人哼一声,转身走了,他也不敢惹赵明博太狠——逼得人家翻脸,事情也会变得棘手很多。老赵你的胆子,也越来越小了,陈太忠看一眼赵明博,能感受到赵所长的纠结,不过怎么说呢?他终究是不在天南了,不能对自己人做出有力的支持,人家面对压力有所顾忌,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反正他也没打算用赵明博的力量——把人抓到派出所,只不过传递一个信息:他不会坐视文明办被人欺负,至于说这秃头怎么处理,他有的是法子。走进小黑屋,能看到屋里只有一人,就是那头裹绷带的家伙,正坐在地上,惊讶地看着自己——房间不大,就是七八个平米,地上铺着一床军用棉被,看起来是别人送进来的。秃头的错愕只有那么一瞬间,下一刻他就翻身起来,跪在地上砰砰地磕头,“陈主任,我真不知道是您,我嘴欠,我该死,我不是东西……您饶我这一次,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能屈能伸,大丈夫啊,”陈太忠见这货这么识趣,差一点又抬脚踹过去,欺负老百姓的时候,你牛逼大了,现在发现撞上铁板了,就知道自己是个屁了?对这种小人,他也没什么可说的,“我来就是告诉你一声,三天之内,准备好一百万,捐给外联办做活动经费……拿不出来,我割了你身上零件卖。”“一……一百万?”秃头听到这个数字,惊讶得连磕头都忘了,抬头愕然地看着陈太忠,下一刻就放声大哭了起来,“陈主任,我真的没这么多钱啊,您开开眼啊。”“肾、角膜、肝脏、骨髓这些……都能卖钱,你拿不出来也无所谓,我帮你卖,不够的话,蛋包子和心脏也能卖钱,”陈太忠笑一笑,意味深长地发话,“你这一百来斤,其实就挺值钱的,不过长你身上,有点糟蹋了。”“我真不知道,是您回来了啊,”秃子听到他说,心脏也能卖钱,吓得好悬没尿了裤子,登时干嚎了起来——这尼玛是要把人往死里搞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