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卖不了地,你对我还有什么用处?”陈太忠冷冷地看郑涛一眼,“回小黑屋蹲着吧,就当是个反面教材了。”“要不我给北崇出三百万的现金,”郑村长也知道,自打自己命令村民去打北崇的菜贩,就注定要大出血了——这是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的,“建希望小学。”“看把你美得,”陈太忠哼一声,“我本来要在老柳买一千亩地,三个亿的买卖,就因为你的冲动……黄了,三百万就够赔的?”明明是你的冲动,好不好?郑涛觉得自己真是没处讲理了,他要村民打北崇人,这是他的不对,但是真正得罪了广大村民的,是来自北崇的报复!不过这个时候,他不能叫这个真,只得苦笑一声,“那您说句话吧。”“百分之三的违约金,你赔九百万吧,”陈太忠随手一摆,“我是看你说话还痛快,没按百分之十收取,你要珍惜。”“九百万……”郑涛的脸色,登时就苦得不能再苦了,他就算是村长,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也是相当地肉疼——一百万就足够雇佣个顶级杀手了。“出不起,还是不想出?”陈太忠的眉头微微一眯,“连上其他安抚费用,一千万就搞定了……我陈太忠张嘴了,不能再便宜了吧?”郑涛想一想,终于咬咬牙点点头,“成……不过这个数儿有点大,能容我缓两天吗?”“容你缓三年,按银行贷款利息走,”陈太忠微微一笑,亮出了两排雪白的牙齿,“欢迎你找人来找我麻烦,不过那就不是一千万的事儿了,你想好了……我这人不喜欢不教而诛。”“怎么会呢?”郑涛干笑一声,事实上,他心里真是存了找人收拾陈太忠的想法,想他干村长五六年,家底儿也不过才两千来万,这还是加上不动产,一下拿出一千万来,真的要疼死的。但陈太忠就是这么肆无忌惮地点出来了,他想一想,终于是喟然地叹口气——人和人真是不能比的。换一个思路来想,陈太忠是跟他要一千万,而不是要三十亩地,这多少还是能负担得起的——若是真的跟老柳村要三十亩地,那他就只有哭的份儿了。没错,老柳村还就是这么个行情,他要是想着白送三十亩地给陈太忠,那他这个村长,铁铁地撑不过下一任了,要知道,这次吃了苦的,都是他的心腹——这么一搞的话,人心散了,队伍就没法带了,须知,村里还有反对他的势力。而他若是从自家口袋里掏一千万出来,不动村里的土地,那么他连任的可能姓就极高——只要能坐稳村长的位置,这一千万早晚找得回来。这便是传说中的“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保得住村长的位子,一千万真的不打紧。所以他最终同意了支付这个一千万,“需要我打欠条吗?”“不需要,”陈太忠摇摇头,很不屑地哼一声,“要是我追讨欠账,都需要欠条来证明了……你可以昧着不还。”这话的气场,就太强大了,郑涛一时无语凝噎——有什么样的底气,才能说出这样话来?“有种你就昧着别还,”朱奋起闻言,轻笑一声,“就像你这次不见孟区长一样,自己选择了,不要怪别人。”“这次不是我有意怠慢,实在是头上婆婆太多啊,”郑涛苦笑着一摊手,其实他一直想说明这个问题,朱局长既然说到了,他正好借机解释一番。“很多人想从我们村里拿地,给的价钱不高不说,还不能按时付款,好多搞房地产开发的,就是贷款买地,买了地,钱不到位……他还要拿这个地去抵押,我老柳村总共也就一千来亩地,经得起折腾吗?”“那你不想卖地,就直说嘛,”朱奋起一伸手,从区长那里又摸过一根烟来,施施然地点上,“一句话不说,攥着拳头让别人猜,真当乡下来的都是土包子?”“我这个……不是怕得罪人吗?”郑涛苦笑一声,其实他不仅仅是不想得罪人,而是在自矜身份的同时,考校对方——有没有什么来头,能不能合作,是不是肥羊。他这个心态,其实有点东方总厂项思诚的心态——我先抻着你,你要是有关系,就动用关系;你要是有诚意,就想办法找门路;你要是钱多人傻,那就拿钱砸我好了。你要是啥都没有,那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我也不见你人——省得平白无故地拉仇恨。这个法子也不能说完全没用,很多小有办法的人,就在老柳村折戟了,想找郑涛的麻烦吧,理由还不是很就手。但是这个态度撞上陈太忠,那就是真真正正的撞正大板了,老柳村终究不是东方厂,东方厂那是买方市场,而现在的土地虽然是卖方市场,可真正腰缠万贯的买家,也是很受欢迎的,没有谁求谁一说。优质的买家,甚至可以人为地制造出小范围的买方市场。北崇绝对是优质的买家,这样的人上门谈买地,实在是不该怠慢的,所以郑涛想起来这个事情,其实也很是懊恼——认真谈的话,没准一亩四十万都卖得出去。但是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名不见经传的北崇,能有这么大的购买力呢?郑村长尤其没有想到,北崇的区长,是如此地不讲理。不过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他只能很遗憾地表示,“只能说,是我态度不端正。”“这就是你态度不端正,”陈太忠本来都懒得理他了,听他说得好像挺无辜,忍不住说一句,“想卖就谈,不想卖就直说……一句话的事情,让你搞得这么复杂,[***]的天下,就是让你这种人败坏了,明明是个村干部,非要摆出个财政部长的架势,好像手里攥了多大权。”“介于惹得起和惹不起之间的人,实在太多了,”郑涛终于有机会说出他的苦衷。“干不了这个村长,那你就别干,”陈太忠很不屑地哼一声,郑涛这个态度,是令他非常不爽的,就又让他想起来,在燕子家遭遇的拆迁公司——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谈,我就先认定你是穷鬼了,不给你说话的机会。郑村长也是如此,谈都不谈,先认定对方没能力吃下这块地,或者没能力以比较合适的价格吃下这块地——切,怕惹人,你干什么的村长?我没你那么猛嘛,谈不拢就能不谈,谁的账也不买,数遍全中国,能有几个陈太忠?郑村长心里暗暗腹诽,嘴上却也不敢说什么。站在他的角度,这个腹诽是有道理的,但是他就没有想到,若不是将这个村长的位置,视为敛财的机会,他也可以挺直腰杆大声说话的——大不了就是不干了。“我知道错了,”郑涛这个时候,还是要表示出自己的恭顺的。“那你看着办吧,”陈太忠一摆手,也懒得跟此人多说什么,“我要吃饭了,小廖你订饭……你俩走吧。”这俩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外面又有人按门铃,廖大宝过去接一下对讲门铃,扭头看一眼领导,“老柳村的人,说是有重要情况汇报。”“这还没完了呢,”陈太忠听得嘀咕一句,“让他们进来。”院门一开,外面走进两个人来,郑涛一见,眼睛就瞪圆了,“你俩来北崇干什么?”“北崇区长姓陈,不姓郑吧?”打头的是个中年汉子,身材削瘦头发花白,他冷冷地看一眼郑涛,“你能做了北崇的主?”“嗯,他做不了我的主,郑涛你给我闭嘴,”陈太忠看得一时大乐,脸上还要做出无所谓的样子,“老朱你带着他走吧……省得两位老柳村的乡亲,说话不方便。”“他在吧,无所谓方便不方便,”中年男人走进院门,“我这辈子都跟他扛到底了。”你这个同志,说话不是很注意啊,陈太忠听得有点无语,这位明显连村长都不是,居然代他这个区长决定,要让郑涛在场,真是……情商不算很够。不过他也无意多计较,“嗯,那你有什么重要情况反应呢?”“我要向陈区长反应,郑涛平常在村里欺男霸女,利用权势为非作歹,恶意侵占村里的收入,”中年男子走过来,双手递给陈区长一个文件袋,“这里是证据。”他的腿脚不是很灵活,走路的时候,左腿好像有点问题,陈太忠扫一眼……哦,有陈旧姓骨折,难怪呢。“小廖去点菜,”他摆一下手,顺手接过文件袋,抽出一叠厚厚的资料,随意翻两下之后,又将资料装回袋子,讶异地看一眼中年男人,“你给我这个资料……有什么用吗?”资料上说了不少东西,语气是相当偏颇的,不切实际的猜测也很多——这很正常,告状的资料大抵都是这样,不过上面也有点复印件,说明账目资料有很大的问题,还是有点干货的。“我们希望北崇区政斧,能将郑涛这个恶棍绳之以法,”中年男人一脸凝重地回答。“这个东西,你们该拿给朝田纪检委的,”陈太忠真是有点哭笑不得……(未完待续)